真的认错人了?
程公子慢慢松开秦復的手臂,拱手歉意道:“大约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在下长了一张大众脸,常被人错认。”
程公子又看向他的脸,虽然不能看得清晰,但这张脸和大众脸没关系吧。
张玉弛虽然混蛋,脸还是好看的。
此时队伍已经排到秦復,他走进大堂,堂内的光线明亮,一张脸在灯下看得分明。
不和张玉弛那个混蛋一模一样吗?
秦復心里惴惴,走进大堂时余光朝外面的程公子瞥去。
现在是确认身份的时候,可别给自己闹出什么幺蛾子。虽然他的确是秦復,但这时候在县太爷面前“显眼”可不是好事。
所幸,程公子没有嚷嚷。
具保的廪生认保他是秦復,他忙过去领卷麻溜地走进北院考棚,寻找自己座位。
程公子看着人走远才收回目光。
心中嘀咕:真的不是张玉弛?
也是啊,张玉弛那个混蛋怎么可能来考县试。
他攥紧考篮,咬咬牙。
等回去找到张玉弛,非将他按在地上狠打一顿不可。
不知道自己的小白被他蹂-躏成什么样了。
秦復找到自己的座号,将考篮中的笔墨全都取出,一一摆放整齐。
这会儿考生已经进场大半,他打量前后左右的考生,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有的搓手抖腿取暖,有的闭着眼在默背,有的在吃东西,有的东张西望。
“唉唉,你哪个乡镇的?”左侧微胖的考生探出半个身子过来,小声地问。
“长宁镇。”
“巧了,我也是,我师从城南执明学堂林夫子,你呢?”
哦!
就是当初斩钉截铁说他不是读书这块料,骂他烂泥扶不上墙,说他这辈子都考不中秀才的林夫子?
他打量眼面前少年,十四五岁,肉肉的鹅蛋脸,一双眼睛水汪汪透着纯真,行为举止也挺随意,没有恪守礼仪,不过倒显得亲和不少。
这就是林夫子的学生?
他倒想看看林夫子能把自己学堂的“好泥”扶上哪块墙。
“跟家中私塾夫子读书。”秦復礼貌地笑着客套几句,“全县皆知北裴南林两位夫子,阁下是林夫子的高徒,必然学深似海,此次县试定能过关斩将,名列前茅。”
少年很吃这一套,颇为自豪地微微扬起下巴,笑嘿嘿地道:“多谢兄台吉言,不过尽己所学,其他也强求不得。”
秦復点点头。
天微亮,考棚内的考生都已入场,一番考场内的规则读完后,晨曦已刺破朝云照射考棚。差役举着考题贴板在场内巡回展示,秦復提笔落墨时,发现面前考卷的纸被映了一层淡淡金色。
他扭头望向东方天际,薄薄的朝霞泛着金光。
好兆头。
心情好起来,思路也越发清晰,下笔如有神助。
场中除了差役巡视,县尊大人也偶尔会从堂中下来走几个来回巡视。
县尊大人是位年近不惑的老爷,标准中年男人发福后的身材,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看着考生们答卷。
踱到秦復桌前,他停下了步子。
秦復警觉,微微侧头瞥了眼,见到县尊青色的官袍。
他蘸墨继续答卷,县尊竟然站在他桌旁不走了。
答完一句话,他终于忍不住歪头去看县尊。
四目相对,秦復毫不回避直直盯着对方,县尊被他盯得反而有些不自在,稍稍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踱着步子继续朝前巡察。
秦復回头看了眼自己考卷,根据自己多年考试经验,监考老师在考生桌边停留时间过长,还皱着眉头的,往往是发现该名考生题答错了。
错了吗?
前面两题都是“四书”的题目,通俗来说就是默写。
他将题目和答案又看了一遍。
“四书”他已熟记,不会答错。
难道里面有避讳的字?
他又逐字检查一遍,并没有要避讳的,也无错字和涂抹的痕迹,字迹虽算不上好,也不差。
找不出毛病,他也不浪费时间,不给自己制造不必要的焦虑,影响下面答题。
他又继续蘸墨答题,其间县尊又下来巡察,没有再在他桌边停留,倒是在别的考生桌边伫足,因为是背影他也没瞧见县尊什么表情。
当考卷答完,刚到午时。他答得不算快,有的考生已经交卷。
县试的五场考试都是到日落交卷,没什么好着急的。
秦復又将考卷再次检查一遍,“四书”题目他自觉没问题,自己没有记错。试帖诗他修改了七八遍才誊抄考卷上,这已经是他最好的水平,再修改也改不出什么花样来,反而会越改越没灵气。
整张考卷检查完,他也起身收拾东西去交卷。
县尊大人接过他递上去的考卷,拿在手中看了看,又抬眼看他,然后目光再次落到考卷上,好似在核对什么。
“考卷无污损。”语气淡淡,手却没有放下考卷,而是令秦復前往龙门前等待放排。
秦復忍着询问的冲动,想县尊大人施了一礼,提着考篮穿过大堂去龙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