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府里的杂事不多,但时不时也有客人上门拜访。
白听容自诩做事爱日惜力,可也被这三管齐下的现况折腾得面有疲态。今日恰逢诏狱轮值,府上也无下拜帖的贵客要迎,索性她笔杆子也不想动了,只想好生歇歇。
她刚让芝兰上了些小食,就看见赵修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赶巧了,前日我还说想吃点甜的,调调口味,没想到你这儿就有现成的。”
“请便。”
白听容累得不想搭理他,抬起筷子一指,“只有一副碗筷,你要是不介意,糕饼便直接用手取来吃吧。”
其实赵修礼也没真想来这儿蹭吃,里外找了个借口,好让自己能不动声色地融入白听容的生活。
他拿了块桂花糕,一点点抿着,目光像在盯着厅外的槐枝,实际在跟着人转。
白听容比之前消瘦了,好在愁色略减。
“很少见你大白天跑过来,有事找我吗?”她听说了一些朝堂上的风波,以为赵修礼此行是来谈正事。
赵修礼怕扰她清静,一直不敢先开口,见她起了话茬,这才放下手中装模作样啃着的糕点,回道:“没别的事,我只是想同你道声谢。”
白听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抬眸。
“之前中秋,你赠我之礼,还有……”赵修礼抬了抬他的右臂,伤已经痊愈,活动自如,“若非有你,我的伤好得没这么快。”
其实,白听容觉得她所做的这些小事,根本不及赵修礼为她所做之万一。
虽然近日身累,对她来说,也好过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愧疚中沉沦。
白听容放下筷子,难得直视赵修礼的双眼,真挚道:“自打我懂事起,便在与诏狱一样不见天日的地方讨生活了,那里弱肉强食,好处都是用等同的代价换来的,有时付出的多,也不一定能得到等值的回报。”
“给我更多,而不求我付出更多来换的人,你是第一个。所以,这种小事便不要再言谢了。”
赵修礼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番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扼住了他,胸腔中那颗跳动的脏器,止不住地猛颤。他也是见惯了风月场的人,男欢女爱之事在他眼中已是寻常,根本激不起他一丝波澜。
可偏偏是看似不解风情的白听容,所言字句都敲击在他心上。
每到这种时刻,他就像牙牙学语的小儿,什么挑逗人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物降一物,他有种自己被吃定了的感觉。
赵修礼佯装镇定,单手抚上鼻梁,耳朵火烧似的烫。
“咳……”他想回些体面话,却连喉咙都不听使唤了,发出一声干咳。
白听容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刚要询问,门外芝兰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平日规矩颇多的她,竟慌张得忘了向赵修礼行礼。
芝兰大喘气,却还是努力压低了声音,通报道:“不,不好,有个长得如恶鬼般的男人,好像……好像叫什么苏佑慈的,找到府上来了。”
白听容闻言一惊,接连着问道:“他可是穿着穷奇服,带着人来?”
如果苏佑慈身穿常服造访,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若他直接穿着穷奇服来了,那便是上门来拿人的。
“没有,他穿了件黑锦长袍,一个人来的,雾行正在门口拖延着呢。”芝兰终于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听了这话,白听容稍微缓了一口气。
一般府上迎客,都是在正厅。
白听容却好像听见院外隐有两人对话的声音,似是往这边来了。此处连着主人家的卧房,雾行应该不会带人来这里啊。
赵修礼显然也相当意外,正与白听容面面相觑。
当即,白听容拽起赵修礼,把他带进卧房的屏风后藏了起来,嘱咐道:“身子侧着些,来者不善,别让他从屏风的间隙里瞧见了。”
才把人藏好,不速之客就已进了前厅。
“白佥事,多有叨扰了。”
苏佑慈刚进屋,便左右扫视,面上没有半分愧色。
白听容稍稍一挡,隔绝了他继续窥探的视线,把手伸了出去,引导道:“陈设简陋,入不得指挥使的眼,请坐。”
“嗯。”苏佑慈轻哼了一声,手指一下下,敲打着台面。
白听容佯装嗔怪道:“我那官人怎的把客人带到这后院来了,恰好今日府上清闲,会客的正厅空着,不如指挥使同我一道去那处吧。”
“是我要来的。”
苏佑慈虽对白听容说着话,眼神却停留在桌面的糕点上,“听闻白佥事与状元郎新婚燕尔,感情和睦,所以想来看看这桩为了行监察之实而凑合的姻缘,是怎么个和睦法……粗粗一览,也不过如此。”
这世上除了皇帝和赵修礼的人以外,知晓她结亲秘密的,也就剩顶头上司苏佑慈了。所以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像三教九流的花招把戏。
“能让指挥使特地跑一趟,想来不会是为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请指挥使明白示下。”好在白听容向来冷淡,否则真要挂不住脸了。
也不知苏佑慈注意到了什么,眉头轻蹙,嘴上却问道:“听说,在诏狱你同张岭的关系最好?”
虽是发问,可他话语里的坚决却不容置疑。
苏佑慈做任何事,事先肯定都调查过,从来不是猜测或空穴来风。他就像一条荒野中的鬣狗,一旦咬到任何线索的尾巴,就绝不放过。
从加害者的嘴里听见张岭的名字,白听容感到自己整个牙关都紧张了起来,却也只能压下情绪,扮作恍然不知,道:“是。”
“那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人分明已被他亲手所杀,苏佑慈却明知故问。
“……不知,诏狱的规矩,属下记得很清楚,不是自己负责的案子,从来不会问得太深。同样,张岭也不会主动提起。”
“他死了,连尸首都不见了。”苏佑慈没给她缓和的余地,话赶话般抛出一个称得上惊人的消息。
若是对此事全然不知之人,讶异的神色应当来得极快。
可白听容得知真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的目光从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