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又看了那年轻人一眼，这等口才，这么可怕的情商，怪不得是言清教的前程所在呢。
陈玄镜听了点了点头，对徐抚松道：“抚松，你郑师伯这十年来，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挂念你程师妹的，这份挂念如今落在了小云杳身上，我虽为掌门也是师弟，不好做这样夺人所好的事情。”
徐抚松袖中的拳头捏紧了，他尽管没有反驳，但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满。
程云杳仰头望着，不知怎么，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另一张脸孔，她想，穆流苏也是这样的性子。
谁知就在这时，那位年轻人又轻轻地说道：“见小云杳这副神情，似乎心里也对徐师兄十分依赖，也是，我虽入门晚，却也知道当年程师姐在森规堂里受了无尽的委屈……”他这一开口，勾起徐抚松许多前尘往事，一时间，双眼都红了。
陈玄镜见此，心中不忍。年轻人又道：“也巧了，下个月就是分流大考，新晋弟子都要参加，小云杳来自湖山小筑程家，正好可以大展拳脚，到时候是进森规堂还是我们了静司，自有分晓。”
“不可！”徐抚松连忙道：“云杳体弱，身上一点功夫也没有，怎么能参加分流大考？”
年轻人不疾不徐，“师兄莫要误解了我的意思，即使小云杳拿不到名次也没有关系，反倒可以不用进森规堂了，当年郑师伯定下的规矩，森规堂只在历年分流考的前十名中择优入选。”
徐抚松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抬眼见陈玄镜没有点头，正要开口，那年轻人却继续说了下去，“师父，拜师从来都是心之所至水到渠成，师父您觉得呢？”
陈玄镜这时才点了头。
从紫晖殿出来，徐抚松与那年轻人走在前头。
“魏师弟，此番多谢你了。”
“师兄言重了。”魏夜阑笑了笑，“师兄是我嫡亲的师兄，我岂有不向着你的道理。”
魏夜阑回过头来，见程云杳蔫蔫的没有精神，蹲下身，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怎么了，师叔为你想的法子，你不满意吗？”
“不敢不敢。”程云杳尬笑，躲开脑袋，谁知魏夜阑顺势把手落在她肩膀上，压住，俨然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
“真是可爱啊，到了分流大考那天，你的同期见你这样可爱，必然是要手下留情的。”
程云杳见他笑得虚假，忍不住道：“纵使他们大慈大悲手下留情，一人给我一下，我也是要没命的。”
魏夜阑连连大笑，起身，低着脸，日光下那张笑眯眯的面孔更美，也更假了，“小云杳，你可要记得，你娘是那年分流大考的第一名，你身为她的女儿，可不要过分辱没了她的声名啊。”
说完这句，魏夜阑仍旧是笑眯眯的。
夜间蛙鸣骤响，程云杳回过神来，看着镜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禁皱起了眉头来。
自确定要参加分流大考以来，徐抚松就给她安排了一个短期速成的练功计划。谁知还没来得及实施，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陈玄镜带着徐抚松和王锦重等一众弟子离开了万象宫。
徐抚松师命难违，只好把程云杳托付给了魏夜阑。
魏夜阑也算尽力，每日都要单独督促程云杳练功。练的是言清教的入门术法，海纳转魂掌。
听起来非常牛掰，但程云杳表示怀疑，原因无他。
她只学了一天，就已经能完整地使出一整套掌法。
魏夜阑验收了她的学习成果，道：“再练。”
就这么两个字，程云杳日复一日，半个月过去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武学，并不是一无所知，武功招式虽然不可或缺，但是更重要的是内里的修气之术。
她第一次在提壶庙里看到白发老头和面具人之间交手，就曾亲眼目睹，二人之间气流碰撞交锋。
在湖山小筑的日子里，穆流苏也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凌霄山庄练得就是不可外传的修气之术，每门每派，江湖上说得出名号的，皆是如此。招式武功可以借鉴可以偷学，修气之术却是无法临摹的。
半个月过去了，魏夜阑不曾传授给她任何的修气口诀。
刘守贞就更不可能了。她白日里抓不到程云杳，到了晚上，程云杳回到弟子苑，她的徒弟，那个在湖山小筑有过几面之缘的杨素妙就会冷不丁的冒出来，无非是训斥几句，罚了晚饭。
程云杳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到底是再也骂不出来了。连唉声叹气都需要力气，因此也不准备再怨天尤人。
她盘腿坐好，闭上双眼，拇指与中指相合，手腕轻触，沉于丹田处。心中默念口诀，片刻之间，周身已经凝成了一道银色的气流。此法叫做相思不与谁，正是凌霄山庄不外传的修气术。
穆流苏自己习了一半，教踏云纵横步的时候，考虑到程云杳的身体，又以为时间很多，因此只教了四句。
这四句已经足够程云杳凝神养气，催生出一股银色的气流。她自己看不见，只觉得修气有助于她忍耐饥饿，不至于两眼昏花。实则，是她天赋极高，光四句已经修出了气。
程云杳将这四句练了两遍，心平气和了下来。她托着脸，忽而看到水面动了一下，接着水面荡漾开，竟是一条银色的鱼蹦跶出来，划出一条夺人眼球的弧度，又栽进了水里。
寻常人看了，只觉得夜色很美。程云杳看了，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脱了鞋袜，脱了外袍，还要再脱，想着夜里凉，别抓鱼不成再受了寒凉得不偿失。
因此一头扎进湖里，只是她忘了一件事。
她会游泳，但程云杳却是头一回下水。
一进去，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起来。程云杳憋着气，努力教导着四肢，妄图临时把自己给教会了。她心里还算是冷静，但是身体是不配合的一直往下坠。
总不会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这个念头在程云杳心里一闪而过，她立刻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想喊个救命，又一想，这个点这个地儿，人是不可能有的，水鬼招过来也是其次，要是口鼻全进了水，顷刻间就要在这里交代了。于是紧紧闭着嘴巴，看着四周乌漆嘛黑，一瞬间，她又在想，就这么死了，或许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