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声张,又吩咐马夫将他送回医馆,留了他些银两,让他把药一并取来。回到里屋他跟赵文兰告了辞,说他会再另想他法便走了。
出了门,天色略有些阴沉,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一些住在城外的农户都挑着担子推着小车紧着步伐赶着出城门。他望了眼灵雀山,青黛色的山脊上一大片云压在了半山腰,要下雨了。他略踌躇了一下,便朝着南城门家的方向而去。
刚到家门口,憋了半日的雨就稀里哗啦地下了起来,直打得屋檐房门啪啪作响。院里黑漆漆的也没点灯,屋里隐隐地有些亮光,萧遥推门进去绕到里屋,见他母亲一人卧在床上。他母亲以为是他父亲回来,微微撑起身子,萧遥赶紧过去扶她,叫了她一声。她这才看清是萧遥,一时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萧遥看她如此虚弱,再一看手上还有烫伤的痕迹,紧忙问她这是怎么了?她母亲只是叹气,说是前两日木工作坊失了火,烧没了。
“那我爹呢?”萧遥吓得起身要去楼上找。
“哦,你爹他没事儿,他去木作坊找个东西,估计快回来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两人正担心着,听见前面开门的声音。他父亲喊着:“找到了,找到了。”小跑着从外面进来,怀里还捧着个东西裹着布跟宝贝似的,一见萧遥坐在那里,脸上的笑登时僵住了。被大雨淋透了的他不小会儿便在地上晕湿了一大片,他捋了捋头发,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语气有些生硬地蹦出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萧遥见他母亲这般,他还沉迷在他的木作坊那边,不禁心中有几分怨愤,回他:“我要是不回来,哪里知道我娘病成这样都没人管!”
他父亲没理他,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到桌上,拨亮了灯,淡淡地回他说:“你娘没病,休息休息就好了。”
萧遥心里窝着火,脱口而出:“你心里就只有你自己——”
他母亲一把拉住他,不让他再说,让他父亲先去换身衣服,把他支开。
“娘,过了这几日,你同我一起去湖心岛住。”萧遥说。
“我们在这住惯了,在这就挺好。”
“你怎么现在跟爹一样固执,难道就因为我换了灵石,你也跟他一样不把我当儿子看了吗?我……”萧遥一时气急话还没说完,看把他母亲惹得又擦起了眼泪,赶紧收了嘴,坐到床边。
他母亲苦诉了几句,然后指了指桌上他父亲带回来的东西,让他拿过来。萧遥取来,她打开来给他一看,却是一把匕首。萧遥拿到手中端量了一番,是一块极好的陨铁锻造而成,只可惜还差了些火候,寒光若隐若现,纹路断断续续,其形尚未完成,其质却已充满灵性。
萧遥不解,他父亲是个木匠,木作坊都烧没了,他不心疼,却为捡回来这么一把匕首而如此高兴,能做何用?
他母亲于是告诉他,他父亲虽继承了家业做了个木匠,但心中曾有过另一份抱负。他自身的玄术是铸剑术,而她会火炙术,所以当年他二人的结合在别人眼里简直是再般配不过。他那时对什么都充满了希望,他们曾计划着好好把玄术的本事练到家,就可以开个铸剑坊名震四方。后来萧遥出世,灵礼得了水灵石,他还笃定他会成为他们家中的第二个水幻师。因为震族子女皆将父母灵力玄术所做之物视作最好的护身灵物,于是他便觅得了这块陨铁,说要亲自给萧遥打一把宝剑。后来,两人的灵力玄术都无甚进展,他锻造宝剑的希望便破灭了,为此还消沉了几年。好在萧遥自小聪慧,十岁时被移幻师看中要收他为徒,他才重燃了希望,慢慢放下了做铸剑师的心结,只留下了这块陨铁。自打知道他做了移幻师,才把它重又拿出来,想要完成多年的夙愿。
“你不要怪你爹,他其实是太害怕失去你,才会对你不理不睬,掩饰自己的感情来欺骗他自己。我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说着,她摩挲着他手中的匕首道,“我们没那个本事做出一把宝剑给你,就想做一把匕首也好。可惜我火炙术操控不当,还把个木作坊给点着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要不你这次就可以把这护身之物带走。”
萧遥重又把它包起来揣到了怀中,笑笑说:“我看这就挺好,只需再开了刃锋利些,一样是件好的护身灵物。”
“天儿,”在门外站了许久的他父亲叫了他一声,“你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今晚雨大,你就跟家里。”
萧遥见他母亲有些累,便上楼回屋休息去了。他母亲又问起萧遥父亲要不要再把匕首要回来,他说让他留着吧,其实就是个念想,以后替他俩守在他身边就好,便熄了灯睡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萧遥就踩着湿漉漉的山路去了木作坊那边,原来的木作坊已然全部化作了灰烬,就连其间歪斜着的大冶炉也几近片甲不留。他连叹了几口气,庆幸着还好他母亲的火炙术一般,不然这毁灭之力也着实让人看了后怕。
他昨夜想了一宿,没怎么入睡,但心中的郁结却一下子都解开了。他们既然不想去湖心岛住,那就给他们留个新的木作坊。他挥舞起双臂,空气里噼里啪啦地凝聚起五边形,六边形,各种不规则的透明色的小颗粒,地面微微浮动起来,只见还带着晨露的土层就那样跳跃了两下,然后就像甩干了水分一样飞扬起来,忽明忽暗地变幻着。一眨眼的功夫,如同从土中钻出一颗树苗一般,一排排夯实的土墙越长越长,越长越高,东边接上北边,北边接上西边,继续从下向上生长着;那些水晶般的小颗粒挥洒着,如被无形的墨笔图画着,由上而下蔓延开来,最终交接到一起,一座方方正正新的作坊稳稳地在萧遥的视线中落成。他弹了弹身上落下的土。还缺的木门木窗就交给他父亲吧,有点儿缺陷的匕首,有点儿缺陷的作坊,他心中一乐,嘴角微微上扬,怪不得他们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