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熬夜赶飞机航班对他来说像吃一顿饭一样简单,他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一点钟我是可以到,你能出得来吗?”他没记错的话,蒋今池说叶一雯把她看得很严。
“你……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
费韫抬手,烟尚未触到嘴唇,蒋今池略带忧愁的音调,像一个放弃抵抗的士兵。
“只要你来,我无论如何都会出来见你。”
梁实秋的《送行》,结尾有这样一句:“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费韫的烟终究是递到了唇间,他细细地品咂尼古丁燃烧释放的焦香,就是这味道让人上瘾,吐出的白色烟雾不过是残骸,精华早已留在口腔肺腑。
蒋今池何时对他有这般厚重的情谊?
结束通话,费韫决定吸完手头上这杆烟再回去。
同一个号码再次响起,费韫刚按灭烟头,在男厕所的洗手池前洗手。
作为老烟民,他奇怪地不喜欢吸烟后,留在手指上的烟草味道。
费韫抽纸擦干手,接通电话。
那头没有急着出声,安静得像一团空气。
“蒋今池?”费韫发出第一句疑问。
“费先生?”
蒋今池说她借的是表姐的手机,费韫看一眼屏幕,确定了对面的人是谁。
“叶小姐。”费韫坦然亮明自己的身份。
叶雪岭无论如何预料不到,离开岩城的前夜,竟然会勘破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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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不愉快的宴席,潦草收场。
费韫回去后,对垒的三方只剩下谢启昇、谢琅、费言回留下,赵家三人,还有谢堂和晓洁都已经离开。
谢启昇、谢琅没走,只因为坐的是费韫的车,要等费韫回来。
既然费韫已经来了,谢启昇动身要走,谢琅扶他,他不让,拄着拐杖吃力地起身。
谢琅使眼神示意门边的费韫,费韫上前几步,伸手搀扶,谢启昇却推开他,说自己还没病到不能走的地步。
谢启昇撩起松弛的眼皮扫过费韫,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早点来,顺便和你说点事儿。”
谢启昇步履蹒跚地离开,谢琅和费言回并肩走来,经过费韫,谢琅说:“明天回来吃早饭。”
她把手放在费韫的手臂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费韫,你的机会来了。”
次日清晨,餐厅里只有谢琅。
费韫拉开椅子,盛一碗绿豆百合粥,谢琅说起昨晚谢堂一夜未归。
“人一晚上不回来,到底上哪儿去了,你外公问都不问一句,看来是真心寒了。”
谢琅早预料到她的大侄子不堪重用。
比起大哥谢轩,谢堂更像他那个高歌“爱情价更高”的母亲,高张“自由”和“爱情”的旗帜,招摇过市。
谢琅说谢堂傻,谢堂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保卫爱情的闹剧,得罪赵家,丢掉了这张保他进入集团董事会的门票。
更可笑的是,谢堂眼拙心拙,看不清真正关键的从来不是赵家,而是谢启昇。
就像谢琅所说,有些事,一家人关起门来可以有商有量,不必非搬到台面上去说。
“这点他还真不如他妈容馨雅,容馨雅好歹还知道单独找你外公说。”谢琅叹气,说,“母子俩到底血脉相连,都是要人不要钱的性格,枉费你舅舅去世前都还在为他们两母子谋划。”
谢琅的大哥谢轩,英年早逝,病床弥留之际,撑住最后一口气,听到谢启昇保证让谢堂做集团继承人,才肯撒手人寰。
或许,连谢轩本人都无从预料,他离世前苦心为妻儿谋求的未来,会在十几年间,接连被二人弃之如敝屣。
喝完粥,费韫上楼找谢启昇。
书房的高窗,低头可见花园里一派欣荣的景象,那棵台湾扁柏亦在其中,苍翠的树冠,层层分明,和周围的树木花草和谐共生,一侧的吊椅秋千静止不动。
费韫抱住双臂,肩膀依靠窗棂,暮春的花园似乎和夏末没有什么不同。
谢启昇揉着麻木无感,如同朽木的手掌,说他希望费韫尽快接手泓云集团。
费韫回头,脸上带笑地说:“没人的时候想起我了?”
一句话,把谢启昇说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