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韫接近凌晨回到市中心的平层公寓。
进门,看到靠在墙壁的行李箱和角落的高帮帆布鞋,贴壁的鞋柜柜面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牛皮纸袋里是拜托蒋今池带给晓洁签字的文件。
费韫按亮壁灯,解开线圈,大致翻看前几张,确认该签字的地方都签了字,把文件塞回袋中,随手扔回柜面,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推开半掩的房门,灰色大床上,一个小山包似的隆起,是蒋今池安稳地睡在一侧。
尽管费韫洗漱的动静不大,坐上床的瞬间,感知到另一侧床垫的下陷,蒋今池还是醒了。
她没睁眼,声音带着半梦半醒间的疲惫慵懒,说:“你回来啦。”
“嗯……哪天复试?”
“后天。”
费韫抬腿上床,躺下。
蒋今池头动了一下,换个方向,又问:“我放在鞋柜上的文件袋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唔……”
谢堂和晓洁的离婚纷争,前不久终于落下帷幕,两方人马,为孩子的抚养权争得不可开交。
而那个和晓洁争夺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孩子的曾爷爷,谢启昇。
十几年前,谢堂的父亲、谢启昇的大儿子谢轩去世不到两个月,谢堂的母亲容馨雅和司机再婚。
容馨雅向谢启昇要求离开谢家,谢启昇一个眉头不皱地答应,却在容馨雅提出想要带走年幼的儿子谢堂时,怒斥她痴心妄想。
历史是个轮回。
十几年后,类似的事件又发生了,谢堂和晓洁离婚,晓洁带走了他们的孩子。
于谢启昇而言,晓洁即是第二个“容馨雅”。
既然当年谢启昇没有同意容馨雅带走谢堂,也不会放任晓洁带走谢又年,那可是谢启昇的第一个曾孙。
晓洁自知如果硬碰硬,她争不过家大业大的谢家。
她唯一的优势,是孩子年纪小,离不开母亲,到法庭上,法官自然在这一点上多做考虑,然而,谢启昇花重金聘请的精英律师,百战百胜,一定有不下一百种方法扭转劣势,转败为胜。
晓洁如何打赢这场看似必输的抚养权争夺战?
她想到了费韫。
费韫觉得晓洁还算聪明的一点是,她没有直接来找他。
毕竟,不管费韫和谢堂的关系怎样,谢启昇是费韫的外公,费韫是谢家的人,没有道理胳膊肘往外拐。
晓洁另辟蹊径,找了一个费韫不能拒绝的人替她出面。
费韫在黑暗中看见蒋今池的脸。
离婚风波如火如荼,费韫不便和晓洁见面,透过蒋今池,费韫给她指一条明路:谢启昇再如何,也只是曾爷爷,隔着两辈人,到底谢堂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话点到为此。
晓洁能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全看她自己。
不过,从最后的结果看来,她是懂了的。
法律明文规定,抚养权的第一顺位是父母,种种原因,父母不能或是放弃抚养,其次才是祖父母、外祖父母,再次是其他亲属及朋友。
这边,谢启昇还在和律师商量怎样避开“若是有不满两周岁的子女,原则上由母亲直接抚养”的规定,在不上法庭的情况下,取得抚养权。
那边,谢堂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签下主动放弃孩子抚养权的同意书。
等消息传到谢启昇耳朵里,已经晚了。
谢启昇再强,毕竟师出无名,想争也无从争起,主帅弃权,一场战斗还未正式打响就宣告结束。
蒋今池往里转身,贴近费韫的怀里,两个人脸对着脸,蒋今池的呼吸均匀静谧。
要说费韫全看在蒋今池的面子,也不全然,他心中有一杆秤,时时刻刻,有他自己的考量。
有可能的话,谢启昇更希望泓云姓谢,而不是姓费。
谢堂已然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他和晓洁的孩子却有无限的可能。
费韫帮助晓洁取得这场抚养权争夺战的胜利,让孩子留在她的身边,一来,有蒋今池的原因在,二来,难保这个襁褓中的孩子不会成为第二个“谢堂”。
谢启昇培养下一个继承人代替费韫的心一天不死,费韫就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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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试的最后一个环节是面试,蒋今池被安排在一个下午。
因为她报考三年制的学硕,面试老师问的大多是关于她的毕业论文、研究方向、后续是否有读博计划等学术方面的问题,全程用日语进行。
走出教学楼,蒋今池打给费韫。
“我这边结束了。”
“我在大门等你。”
学校一共四个门,蒋今池在北门上费韫的车。
一上车,费韫自然而然关问她面试的情况。
面试前几天,蒋今池把可能的问题提前草拟出来,又请大学期间的同学远程扮演老师,模拟面试场景,饶是如此,真到上场的时候,还是有两个问题第一遍没有听清。
“说实话,我心里没底。”
费韫打着方向盘,问:“第二次答上来了吗?”
蒋今池点头,“第二次就听明白了。”
蒋今池谦卑地请老师再说一遍,老师们面带善意地安慰她不用紧张,第二次说时,放缓语速。
费韫说:“答上就行,紧张的肯定不止你一个人,你初试成绩不错,复试只要不出大错就行。”
“复试占百分之五十呢。”
蒋今池找往届考生的经验贴,不是没有看见过“初试第一,复试被刷”这样骇然的标题。
她边观望窗外转瞬而逝的街景,边说:“不是没有复试惨遭滑铁卢的例子……诶?我们去哪里,不是直接回家吗?”
蒋今池扭过头,疑惑地看着费韫,车子行驶在一条陌生的道路。
“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再回去。”
蒋今池哦一声,轻易被费韫一句话打消疑虑。
她低头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挥舞,应该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