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笺后两日的相亲对象,一个是五十岁的油腻男,一个是私立学校校长的儿子。
婚姻的失败让母亲时倾拥有了一双发现有钱男人的眼睛。当对未来结婚对象的要求不是“感觉”与“爱情”,热情的阿姨总能找到合适的。
又是两次失败,时笺在母亲时倾近似看仇人的目光中从D市落荒而逃。
班车速度慢,她便找了专程运送客人的私家车,两百块钱一个人。用方言称呼这种私家车是“野的(di)”,“野原”的野,“的士”的“的”。
时笺离开省城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别的同事返校时包中总会被父母塞进大包小包的美食。她随身的行李箱中除了衣物和张晴给的黑咖啡便是给在此次考试中进步的学生买的纸笔与课外书。
车上有四个客人。
时笺坐在驾驶座后排。
当年读大学坐出租车时纪夏总说这个位置是最安全的,如果遇见危险驾驶员的潜意识总会先考虑自己。所以每次出门坐车,纪夏都会让时笺坐这个位置。
坐了几年,成了习惯,每回上车都会有意无意坐这个位置。
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中年女人晕车,歪着头假寐,偶有电话打入,是她的父亲、母亲、丈夫、大女儿,小女儿。中年女人每次拿起电话都气息奄奄:“我在晕车!”
挂掉电话时有些不耐烦却一脸舒心。被人爱着的人总拥有与众不同的嚣张。
时笺身边则坐着一对小情侣。
女生靠在男生身上,腻腻歪歪。
五年前她也曾像这样靠在纪夏身上听纪夏说最近使用的水彩中哪种最清透,什么样的作画手法可用平价水彩替代大牌水彩之类的话。
而现在时笺望着高速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听着歌。偶尔看眼驾驶座上师傅似若地中海的后脑勺。似乎车上只有他们两个。
开出一个小时后汽车驶下第一段高速。
从省城直通M县的高速路还未彻底修好,到M县还有近五个小时。
下高速不久车便出了问题。
野的师傅一边等修车公司的拖车一边给朋友打电话请他们帮忙接走自己车上的客人。
一耽搁便是一个半小时。
那对小情侣中的女生嗲声说站累了,又说坐在地上会弄脏白裤子。男生坐下,女生坐在男生腿上,一起刷小视频。
中年妇人打着电话、发着微信语音四处抱怨,接丈夫电话时连撒泼都带着发嗲的意味。
搁下电话,又接通,语气轻轻软软:“爸?喔,路上很顺利呢。你和妈注意身体……甜甜,乖,妈妈下次放假再来陪你好不好,妈妈已经到家了,你要听话,好好做作业……”
时笺打着消消乐。
估摸着时间,给时倾打了个电话。“走了一半了,很顺利。”
时倾“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中年妇人、小情侣被另外的车子接走。
中年妇人要忙着回家看老公和年幼的小女儿。
小情侣人多势众。
孤孤单单的时笺被留在最后。
拖车还未到。野的师傅满头大汗、不停打电话帮时笺找车,
时笺反倒不急,坐在路边思考“汽车坏了”可否作为在王校那处顺利请假的理由。
路边忽然停了一辆黑色的路虎。
孟子辉摇下车窗。
俗气的发展。
可今天收假,路上总能遇见一两个熟人。
“时笺老师在打野的?”
时笺还没来得及回答,路边停了一个交警。
野的师傅为证清白求助般望着时笺,为证他们不过是偶然相逢的路友甚至给时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通,显示的却是“黑车师傅19号”。
时笺在野的师傅愁绪深深的目光中,缩了缩脖子。
交警询问孟子辉,孟子辉亮出身份,两人同仇敌忾,将野的师傅带去路边讲了讲道理。
时笺一直觉得孟子辉沉默寡言,此时才明白一个人平时不喜欢说话或许只是因为你不是她习惯的说话对象。比如老师面对学生,比如警察面对犯人,比如交警面对违章者,平事再沉默寡言此事都可以句不加点、毫不重复地说上两个小时。
孟子辉今天收假。
时笺可以蹭路虎回学校。她下意识拉开后车门坐在驾驶座后又却觉不好意思,慌慌张张坐上副驾。
最尴尬的不是坐陌生人的车无话可说。而是坐认识却又不熟悉的人的车没话找话。
时笺搜肠刮肚:“你的车?”
“对。”
“听说很贵。”
“还好。旧车。”
“上次麻烦你了。”
“时笺老师说的是哪次?”
“学生报警那次。”
孟子辉看了眼她,没接话,只问要不要喝水。
时笺摇头说谢谢。景色一晃而过。
她最喜欢从D市到M县的这段路,从都市走入小城,从喧闹走向清净,路过羌寨,风念着经幡,老奶奶佝偻着身子转经。
蓝天,白云,已有山尖处铺了细细的雪。
路过著名红叶景区,红叶若鲜花凋零了几许。
“可惜了,再早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红叶。”
“好。”时笺答应得干脆利落。成年人的社交不过是“有空一起吃饭”。
车却停了。
孟子辉先下车,指着一片尚未退去火红的树林。笑眯眯问时笺:“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时笺尴尬,却又很快泰然自若。
王校常说,要与乡政府、派出所、卫生院搞好关系。大家都是同事。
跟孟子辉走入枫树下,时笺伸手接住穿过已有几分稀疏的枫叶落在手中细碎的阳光。仰头看,红艳的枫叶与蓝天白云相得益彰。美得像纪夏用马克笔作的画。
她没用。
这种时候还在想他。
“枫树的颜色,像血。”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