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格桑大叔是担心我伤害时笺。”
孟子辉问时笺是否愿意和纪夏私了。
“不过是说笑罢了。”她下意识冲孟子辉笑了笑。
“咔——”纪夏手中的啤酒罐被捏得凹陷成一团。杯中的啤酒喷出,满手都是。
王校用力抽了一口烟。举起啤酒。“来!喝!喝了这杯我们后我们又是兄弟姊妹!”
啤酒,白酒,饮料被高高举起。
酒文化下,争端被淡化,一醉方休后,次日醒来告诉自己真的已经忘记了一切。
活动继续。
时笺陪派出所的几人坐了一会儿便说不舒服,回到家中和小丽丽一起看新更的电视剧。
看了两集,脑中空空荡荡。
小丽丽下楼抱来花生、瓜子、饮料还有水果。只陪着她,不说纪夏的错,也不问她心情如何。
第三次下楼又上楼时才低声告诉时笺:“他也回去了。”
“在画画。”纪夏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画画。“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
“好!姐妹,让我们举起手中的可乐,干杯!吃饱喝足,没有烦恼,让美食留在今天,将减肥留给明天!”
十二点半。
小丽丽睡了。
乡政府、卫生院和派出所的人都走了。
楼下的音乐声依旧不停歇。依旧有一半以上的老师还在院中狂欢嬉闹。藏羌舞曲、锅庄,欧美乐,现代,民族,混合着城乡结合部。人影在灯光下扭曲舞动。
时笺裹着厚衣服站在二楼望着大家。
昨年冬至节王校花近四千块钱请人从草地县买了两只羊,买二送一。拿一半给学生炖羊肉萝卜汤,另一半架在火上慢慢烤,边玩耍便边转烤架,烤至喷香焦黄,皮上冒着油珠,油珠中有着肉香。
今年是时笺在飞歌学校过的第五个冬至节。
每年都有各种美食,每次都有各种胡闹。铁打的学校、流水的老师。
今晚闹得再厉害,过段时间也就忘了。
凌晨一点半。
楼下终于安静了。老师们简单打扫了活动现场。关了灯。
时笺放下写教案的笔。
纪夏房中的灯还亮着,她轻轻敲了敲纪夏的门。
门开了。
纪夏额上的乌青没有消失,目光却炯炯。挽起的白毛衣袖子上满是油画颜料。
“可以进来吗?”
“进来。”
帮纪夏搬完家后时笺就再也没有进去。这次是第一次。外面那间屋子的柜子里装满了画材,他来了不到一月,里屋的地上、墙上已溅上了花花绿绿的颜料。
床上虽然盖着巨大的白布,但透过白布下细微的轮廓可以看出床上收拾得整整齐齐。纪夏的房间,衣柜、鞋柜,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房中连一双藏着没洗的袜子都找不出来。房中除了颜料的味道,便是Dior花漾甜心香水的味道。
时笺大学时很喜欢这一款香水,纪夏曾攒钱在情人节买过一小瓶送给她。
“吃苹果?”
“谢谢,不用。”
纪夏站在画布前,沉默。
他画的是凶杀现场。一个男人骑在一个女人身上,挥舞手中的刀,墙角,一个孩子嚎啕大哭。
时笺还未看清细节,他已点燃了油画布。
房间火烟沉沉。
纪夏坐在烟雾中收拾画笔。
时笺被呛得厉害。
纪夏漫不经心说:“仁真这几天线条画得比过去好了很多。他有天赋,但心浮气躁,没有耐心。”
“他打篮球的时候还是挺有耐心的。”
“男孩子喜欢篮球挺好。不过他不喜欢湖人。他喜欢热火,喜欢詹姆斯。”
火烧画布的黑烟缓缓散了,纪夏小心收拾画具。
“纪夏,今天为什么要说这种傻话。”
“……小说里都这样写的。”纪夏的目光挪开了。
他在撒谎。
“为什么撒谎?”
“……时笺,我只是不喜欢看你和他说话。”
“胡莎莎。”
“时笺,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我和孟所长也没什么。何况我和你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纪夏,画被撕坏了,便坏了。”
“我可以重画。”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联系我?”
纪夏再度沉默。
时笺轻轻笑了笑。
还是不说。
那就算了。
起身。
时笺没忘记将凳子小心摆放好。
“纪夏,再见。”
纪夏。
再也别见了。
“时笺。”
时笺停下了脚步。
“时笺,当时我必须走……我要钱,要很多很多钱。外婆过世后我被姑姑养大,那时我七岁,姑姑刚大学毕业。
“我毕业后姨妈和姨父唯一的女儿病了,要钱。最少三十多万。他们两个都是老师,养我、供我读书,又养妹妹,这么多年存款只有五万。我和你分手前几天胡莎莎男朋友帮我找了个机会。那家公司对我的作画风格很喜欢。当画手。当枪手。挣快钱。我用半年时间挣够了给妹妹治病的钱。
“我需要拼命赚钱,也需要冷静,那段时间我甚至不能听见你的名字,我、没有妈妈……你母亲看不上我,我的确恨她。可我不想看你委屈。因为……那天我推你了,后来,在美国,一天,我……”
他欲言又止。
时笺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纪夏从后面轻轻抱住她。“时笺,我爸爸是杀人犯。听人说,杀人犯的暴虐会遗传。”
时笺颤得厉害。
纪夏轻轻抱紧,又轻轻拉开门,小心将时笺推出去。
“时笺,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直等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保持被推出门的姿势的时笺才肩头一耸,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