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鑫。”
牛鑫默言,半响才道:“你走吧。今天我不曾找见你。”
“不是我走,是咱们一起回去。”李元夕急道,“牛鑫,现在还来得及,孙秀秀在哪儿?我们带她回去,以实相告,夏知府非不通情理之人,桃花春风犹可及。”
牛鑫变声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要抓我们回去。都是夏伯渊的奸计,都是骗子。”
说着,扬刀竟砍。
忽然,箭羽袭来,多如飞蝗,牛鑫大惊,挥刀防护,李元夕也出剑急拨。
奈何那箭太多,两人大战之后,身疲力衰,手慢了半拍,“噗噗”箭簇入肉,两人吃力不住,翻身掉进江中。
春江水未暖,李元夕打了个哆嗦,舒展手脚,屏息潜游,一面游,一面拔身上的弩·箭。箭洞下,露出黄金软甲。
这软甲是她父亲李年丰送给她的及笄礼。
知女莫如父,见她决意要做捕快,父亲只能尽力护她周全,叮嘱她,凡查案,定要穿在身上。
“万幸!”李元夕拔完箭,又辨清方向,遂向着江岸游去。
甚是安静,看来放冷箭之人并未追来,也许是认为二人落水必死无疑。
“哗啦——”李元夕侧耳听了半天,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江面寂寂,只有她激起的涟漪层层荡荡。
忽然,她的视线被一抹暗红吸引。
是血。“牛鑫受伤了。”李元夕暗道,她抬手拍了拍胸口,对着天空默念了句“感谢”,便爬身上岸。
她浑身湿透,衣衫已破,比落水的小犬还狼狈。
“可恶,就差一步。”李元夕恨道。
功败垂成,甚是可惜。
原来,她故意放戴继业回去,就是给他机会报复。以他的小肚鸡肠,绝不肯吃亏,势必会派人击杀她。
而最佳人选,自然是牛鑫。
这个毫不知情的冤大头,与其被捉,不如做枪。
只要他能杀了她,一切都要另说。
就算他杀不了她,也可以给她个教训。
至于他,戴继业是不担心的,武士嘛,完成不了任务,唯有以死来谢。
李元夕猜透了戴继业的心思,遂将计就计,以身诱敌,这可比按图索骥来的容易。
只要牛鑫现身,她有把握将其制服。
可现在——
“这放冷箭之人,是谁?戴继业吗?”
李元夕寻到剑,又捡起地上的落箭,仔细看了看,是芦杆,又去找到之前牛鑫放的弩·箭,却是竹杆。
两样材质,两种人。
显然不是戴继业,“那是谁?谁又知道牛鑫会在此处截杀我?”
李元夕想着,又打个哆嗦,不行,得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关键时刻,不能感冒。
她把那两枝弩·箭收在怀里,抬头四顾,见楸树林后有炊烟升起,当有人家,便寻了过去。
那炊烟处,确有人家,还不止一家,乃是一个小镇,就是“乌陵镇”。
其时近晚,家家炊饭,谁也不曾料到,就在楸树林外,刚刚有过一场厮杀。
一林之隔,竟是两个天地。
李元夕立在镇口,略略瞧看,就断出主街所在,主街乃一镇中心,那里自不缺商铺。
果然,衣、食、用、玩,各色铺子,应有尽有。
一圈逛完,李元夕恢复了人样。接下来自然是补充体力,她抬脚便进了成衣铺斜对面的小饭馆。
热羹香肉下肚,李元夕才觉得自己三魂归位,重又活了过来,脑子也好用多了。
这乌陵渡,离飞浦镇,尚有二百六十里之遥,就算牛鑫快马,见信即来,也赶不到。
再说,就算戴继业昨夜即刻发信,今日也到不的飞浦镇。
可牛鑫的确出现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没去飞浦镇,而是在这乌陵渡附近落脚。
或者就在这乌陵镇。
对,那只白鸽。李元夕记起它在界碑上的从容模样,送信的是它。
信鸽认主,自会寻见主人。
——想到这里,李元夕再坐不住,立刻去找了镇上的牙人,询问近日租房之人。
“一男一女,男壮女美,有的,但你问这个做甚?”那牙人上下打量李元夕,眯眯眼中满是探究。
“那女的是我妹妹,不合怄气,跑了出来,遇上拐子,我要带她回家。”李元夕道,拿出块碎银放在桌上,“若真是我妹子,另有厚谢。——我妹妹右耳后有块黑色胎记。”
那牙人立刻笑道:“你算是问对人了,从这里出去,一径向北,有两株枇杷树,树旁右侧,一条小巷,巷子尽头一所篱笆小院,你去瞧瞧,令妹当……”
不等他说完,李元夕已奔到了街上。
她走得很快,转眼就寻见了那篱笆小院,只见院门微启,院内无有灯光。
“时已昏晚,为何不点烛呢?莫非是怕别人认出?”李元夕猜测着,轻轻推开门,蹑足前走。
快到房门口时,她从地上抓了几颗小石头,瞧准窗扇上的格孔,掷了进去。
“啪,咚,嘭”,石头击中的回音传来,李元夕侧耳静听,无有杂音,很快,回音消失,院内复又沉寂。
“不对,若是有人,此刻无论怎样也该有些响声。”李元夕心念急转,提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黑黑昏昏。她拿出火折子,吹亮环看,窗下是方桌方凳,墙角一张竹床,床上被褥齐整,却无人在。
她立刻把另外两间房也寻了遍,无有人影。
“孙秀秀能去哪里?牛鑫已然负伤,性命如何,尚未得知,他能这样快的带走她吗?”
李元夕想着,在方凳上坐下,忍不住地有环看打量,“被褥齐整,毫无惶遽,地上也无水渍,——不,不是牛鑫。”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靠近方桌脚的地方,有一粒小小圆圆的褐色之物。
李元夕蹲身,轻轻捡起,放在鼻下嗅了嗅,淡淡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