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壁小坑里的油灯似要熄灭,昏黄的火焰变成幽蓝,跳跳眨眨的,如鬼眼斜睨。吕通天瞧见了,刚要过去挑亮灯芯,就见一直不语的李元夕猛然抬起了头。
她径直走到孟洁明面前,拿下他口中的黑布包袱,以一种异常无奈的语气道:“孟堂主,你说的没错,我愿意同你合作。”
突如其来的逆转令两个男人均是惊跳不已。吕通天顿时愣在原地,僵成了根木桩。
孟洁明却是了然会心地大笑:“李捕快,是聪明人,你我联手,这博州府的银子,至少一半都要落入咱们的腰包。他们拼死拼活,咱们坐享其成,啊,哈哈哈哈!”
突然,一粒黑虫扑进了他大张的嘴里,他刚要吐出,却被李元夕点住他的下颏,生生咽了下去。
“你做什么?”孟洁明恼怒道,一面问还一面试着将异物咳出。
“定约啊,孟堂主。”李元夕似笑非笑,她深深望着孟洁明的双眼,“孟堂主的玲珑心思,在下实在佩服,也自愧不如。既要合作,我总得吃颗定心丸,以防你把我卖喽!——刚才你吃下去的乃是‘七散丸’,需七日一服解药,否则七窍流血而亡。”
孟洁明瞪着双眼怒道:“你,你个巫女!”
李元夕从腰袋里拿出个葫芦样小瓷瓶,在孟洁明面前晃了晃:“解药在此,放心,我定会准时给孟堂主送来。”
闻言,吕通天浑身的血液复又流动,他很想笑,却不敢笑,只能继续旁观。
“这不公平!”孟洁明恨道。
“保住性命,继续赚银子、当堂主,一切如旧,哪里不公平!”李元夕把银票塞进孟洁明的怀里,“我这人不贪心,以前你挣的都归你,我只要以后利润的三成,大头还归你,如何?”
孟洁明没有回答,脸上的怒意却少了很多。
李元夕知道说到他心里去了,便继续道:“可有一点,你回去,务必照管好慈幼堂,再有生意,需知会我。我很会要价的,为了我的三成,我也要让他们大把大把地掏出银子来。”
说完,李元夕给孟洁明松了绑。
“孟堂主,咱们现在从暗道上去,你知道该如何做吧?”
*
一夜无果。长喜在五鼓响时,冷着汗回到胡府,同主人报告。他本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不料胡推官却没有罚他。
不是胡推官心软,而是他顾不上。夜里,胡府再次遭贼,还是群贼。这次可没有白日的幸运,府中的金银珠贝古董珍玩被洗劫一空。
“把人都散出去,务必把那些恶贼抓回来。”胡推官红着眼睛大喊,一张三角脸却是灰白惨淡,如中邪一般。
“是,是。”
长喜立刻去书房外对等在外面的死士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小心地回到主人面前,俯首复命。
“李元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孟洁明很听话,他保证,堂里一切安好,绝不会出差错。”
原来长喜等人在汪家莲塘搜寻未果后,又赶回了慈幼堂。其时孟洁明已从暗道出来,把卧房恢复如初,送走了两位不速之客。
长喜杀个回马枪,主要是担心孟洁明手中有不利胡推官的证据,但搜查一番,无有所获,再加上孟洁明赌咒发誓的保证,他也就没有继续为难,毕竟胡推官讲过要留下孟堂主的,之后便赶回了胡府。
“李元夕!”胡推官狠狠拍了下桌子,长喜的头低得更深,仿佛小鸭扎猛子那样,抖个不停。
“罢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寻回财物。”胡推官忽地笑了,笑的一身轻松。
“孟洁明还能好好待在慈幼堂,说明李元夕并未找到证据。无有证据,她活着也没有办法。你派人暗中打探,若是发现她的行踪,跟紧了,不要打草惊蛇。”
长喜不明白,为何不杀掉呢。他小心地抬眼,迷茫地望着主人。
“她不是夏夫人的座上宾嘛!要动手也不能是现在,等过了重阳节,慢慢调理她。”
“主人明断。”长喜佩服不已,“对了,昨日派出搜寻博方的一队,尚未发现线索,还要继续吗?”
“要!那个孩子,我可是要再见他一面,才能下定决心。”胡推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阴恻恻地笑道。
*
一大早,百味斋的王掌柜就精神抖擞地进了货房。昨日一场大雨,将秋老虎的尾巴斩断,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睡好,人就精神好,心情更好。
今日是路捕快喜饼交付的日子,两个伙计正在仔细包装。
“我来,你们去吃饭。”百味斋的规矩,轮值开门的伙计需早起,坚守岗位,直到伙伴们来替,才能用早饭。
“多谢王掌柜。”
两个伙计急急走了,但很快又折返回来,说是提货的客人到了。
“这么早!到底是年轻人,一有喜事就绷不住。”王掌柜让伙计给客人奉茶,他则把喜饼装好才去了前面铺子。
“久等了,路……李捕快。”王掌柜笑着同李元夕见礼,心中感叹,这李捕快可真是好人,不仅替朋友拿折扣,连提货都给办了。
李元夕笑着回礼,拿出张银票,请王掌柜结算。
王掌柜把找零奉给她,笑道:“李捕快,我们可以给送过去,您说个地址就成,是直接送新娘家吗?”
“那下次吧。”李元夕笑道,没有多言,就请伙计们帮忙把喜饼装上铺门外的马车。
“嘶——”一声马叫传来,李元夕的耳朵一颤,心也一抖,好熟悉的声音。她想着应该回避,但没来得及,因为崔巍已经步了进来,只是有些踉跄。
“崔总管,您这是怎么了?”
见崔巍步伐飘忽,脸色凝重,王掌柜吓了一跳,他可从未见过崔巍此种模样。几个月的相处,不长不短,但他深知,这崔巍虽然年轻,却极有分寸,从不会让自己人前失态。
崔巍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有听见。他只觉得自己眼花,眼花得眩晕,不然李元夕怎么会站在自己面前呢!
她定定地望着他。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他以为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崔巍颤抖着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