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秋柚不是很想不明不白地动手。
“前后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寒静梧将好极具钻研精神地问出她的犹疑所在。
“至少证明我出力气了的。”柒花惆怅得像在考虑辞职不干,话语间一步步地后退,“回去才好交差嘛。”
“听起来——”秋柚动了动嘴皮,“很没必要。”
她抽剑出鞘。
目之所及被汇聚如海的白骨充斥,剑脊激越格挡的声音双双响起,同时出剑的寒静梧不需多言便转身,各自从正面守住了彼此的背面。
“虽然体会到耳重当时的心情,对上你们两个怪胎,不管做了什么都前功尽弃。”
柒花自觉没劲地将手放开,木灵团融入隆起的骨海,“但让是不可能轻易让的,不然我要不要面子啦,得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魔死侍总归还是得敷衍下去,那就完成一陵真正嘱咐的事,尽量多加探明这两人的底细。
“嗡。”
一根根骨头的缝隙以她身下为起点,生生不绝地往外渗透微绿的灵光,细长的丝状植物攀附成骨上的神经,牵扯出一只仿若彼岸那位的翻版的骨蝶,红浆果似的花朵如若感染在苍绿的思维上盛开。
更多朱碧交织的小蝴蝶扑腾出尖啸。
“小酌一杯?”
柒花在骨蝶后扬唇邀请。
沉思者般的骨蝶扇动了翅膀。
无穷无止的幻象覆盖了所有感官,一瞬间秋柚好似闯入无底之洞的巢穴,悬浮的棺椁陈列了四面八方,仿佛望不到头的冻结了波纹的黑水,在幽亮发蓝的鳞粉的装点下成为星空的底色。
她也横躺在了棺椁里。
棺椁上飞出了一只只亮片似的蝴蝶,高深的穹顶流动起楔子形状的金色。迷离的光晕里视角上升又颠倒,她发现穹顶是一面水光粼粼的薄膜,棺椁在被其隔离的彼岸映照成安息的骸骨,又被色彩缤纷的花木纠缠为空荡的花架。
她是一只蝴蝶,要霸占一朵花。
横冲直撞的小蝴蝶贴着穹顶飞行,终于在一汪金色中画着圈停下。
白衣镣铐的骨架安谧地合手静卧,消解的肌肤化作如丝的青草,只有胸腔的位置还有一抹鲜红,生长出了一枝从底沁红的桃花。
她的花。
要枯萎了。
无来由的难过排山倒海地漫起,蝴蝶的身躯像在阴天的水中淹没。
秋柚蓦然找回了神智。
刺生生的红色坠入她的目光。
磨明的剑身倒映了一只染红的手,笔直的血流沿着剑刃流淌成线。
剑尖没入了他的胸口。
伤痕累累的少年用力抓着她的剑,另一只手也没有将自己的剑放下,却只是极为克制地插入身下的骨堆。
她失去神智后这么残暴的吗?
“对不住。”秋柚稳住半跪的捅人姿势,心态炸裂归炸裂,实在不敢让危险的剑尖再进分毫,她的声线是极度紧张下的冷静,“你先松手。”
“醒了?”
对方平平问道。
别问了快松手啊。
秋柚心下焦急不安,又有一丝违和感,细究时便捕捉不到。
她胡乱地应是。
“既然小师妹醒了——”
寒静梧的声调依然很轻很平,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却突然让她有了被狩猎的注视感。
他表情不变地松开手,半坐起来支着剑柄,不带情绪地微勾唇角,“就该轮到我了。”
巨大的阴影压制性地笼罩而下,秋柚还没回头就被禁锢住肩,冷冽的剑风掠过她的侧颈,寸寸骨碎的啪嗒声落在耳边。
镣铐也在她眼前粉碎成尘。
“借过。”
寒静梧抽剑起身从她身边走过。
秋柚终于能回看触目惊心的残骸,而木灵气里重生的骨蝶所在的方向,直冲而起的风暴竟然被少年挥剑斩却。
“都是因为致幻效果变狂战士。”秋柚心情沉重地找上祖师爷反省,“为什么他就可以刚boss,我却痛击了我的队友?”
由此可证穿越者光环还是比不过主角光环。
“他的神智也保留得不多了。”
衍天的语气是少有的低沉。
“那他恢复得也应该比我快。”秋柚对寒静梧抱有信心,甩剑劈开偷袭的小蝴蝶,“等会儿我坚持下就好。”
“不,情况不一样。”衍天似乎话里有话,“致幻效果只会是引子,他的失控另有原因。”
“后果会怎样?”
秋柚忐忑地询问关键。
“不能把他放出去。”衍天一语道出严重的程度,而后若有所思地给出办法,“你将才没搞定的做法还不错。”
“什么做法?”
秋柚隐隐觉得不妙。
“刺穿他的心脏。”衍天轻描淡写的口吻听得人毛骨悚然,“简单见效。”
…
无生命的怪物们好像对上了一个真正的怪物。
一次次被击碎又重生,遭受了对方的摧毁后,木灵气甚至无法再修补。
以至于整片空间的白骨消耗殆尽,碎片堆积成为怪物脚下的一座高山。
秋柚一步步走了上去。
骨片一下一下的敲击声盘旋下来,与她的步调巧合地保持一致。
浓而长的乌发映入眼帘。
敲击骨片的少年停住了手,默不作声地注视起她,眼瞳像是没有光亮的深空。
寒静梧原本的打扮是干练利落的,扎低的头发也只到堪堪及肩的程度,一身行头都是为了功课和修炼,但也会刻板细致地保证仪表整洁,面上总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除此之外仍有着少年人的鲜活气。
而现在他披散的头发变得很长,褪去了平日冷漠毒舌的气质,愈发显出容貌本来的秀绝生姿。但却像一幅生动无情的书法,他的非人感更甚于彼岸的魔物。
就连对直刺而来的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