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拓印成画纸如瀑直铺天地。
“很不错的视角吧。”
云吞不知从哪又来的红果,乐悠悠地咬出清脆的配乐,“我平时看到的就是这样。”
秋柚抿紧唇,又松开:“你是谁?”
“你心里有答案啦。”云吞坐到倾斜的边缘,似乎随时会堕落画中,“聊些你不知道的嘛,很多很多天的一天,我成了云吞,我是让召唤出我的人这么叫我的。”
她歪着身子用一只手撑住朱檐,另一只手将半块果子指向法坛。
兰因的手指缓慢转动锡杖。
祟气从四面八方奔来,也从法坛之下来,天上的山的梵文不断飞出,咻入每个闭目诵经的人的眉心,带出一条条黑色的细线,编织成巨大的天罗地网。
锡杖举叩于木台。
“嗡。”
十六罗汉的金身骤现空中,或怒或笑,或怜或漠,抓破了大片黑沉。
秋柚挪动的脚却僵住了。
她看见的不止是威武的罗汉,还有满空金色幻相里,阵盘的线条道法晦涩,带来彼岸数不清的魔物,张嘴将祟气吞吃入腹。
除了一个人。
是的,人,形态各异的翼肢凌乱飞旋,居然生出规律组成了莲座,墨蓝的莲瓣绽如淬毒的匕,层层冰冷的锋芒上坐了人,状似半跏趺坐,形无神具,垂眸若悯,长发如枯墨梅枝勾画于莲座幻光。
那个人抬手虚空一划。
满空的黑色与梵文的山都如彩蜡,被擦去后留下了道道碧空的底色。
万籁俱寂。
“等会聊。”
秋柚滑步用手一撑,顺着倾斜度跳下去,向前投向画纸中央。
又是一阵击起的水花。
仿佛立到拢合的球体中心,整张熟宣的工笔线条成烟。
“我和他第一次见,也许不是第一次,每当我向外注视时,我就见到了所有,可又算得上第一次。”
云吞吃完剩下半块红果才开口,抛出的果核化为赤道似的软尺,“因为只有那一次,在无止境的混沌中,他也看见了我。”
球体旋转到软尺的某个刻标,静止了相对的弧度,那条弧线微泛白光,宛如蝴蝶张开双翼,兀然拉近为无限延伸的空间,仅仅是一个个楔形格子里,一个又一个映出的瞬间,在闭合的平面与展开的平面之间,忽然却放慢了时间。
荒郊,破庙。
“上官……”残月阴森,密柳阴森,月下柳下,弱不禁风的女孩抬头,在符阵里魔气阴森,“絮?”
风吹柳絮满荒郊。
破庙的破土堆上坡瓦檐下,男孩衣衫褴褛抱本破书,呆呆地任书页翻动败絮,猛闭双眼偏头打了声喷嚏。
大晚上给冻够久的。
女孩首次主动收起冻人的魔气,模模糊糊地触碰到全新的概念,这个待观察对象的特质是脆弱。
“你饿吗?”回去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路上,上官絮递出一个布包的红果,“就这个了。”
天微微明。
女孩看着路边的云吞摊,直抒胸臆伸手一指:“我想要这个。”
天彻底亮的功夫,上官絮为难地按住钱兜,盯着桌上的一摞碗筷。
“你们那边的……也爱吃啊。”他含糊了彼岸的指代,讪讪地排出两枚铜子,“只够一碗了。”
女孩分析了一番思维,决定浅浅地交付回报:“我叫云吞。”
上官絮依旧笑得很腼腆亲切,但满脸写着不要骗得太走心。
“是送给你的契约。”女孩认为关掉读脸术为好,“来自那地方的一份权柄,能让你支配不少小家伙。”
上官絮将铜子推向一边,又换来一碗热乎的云吞。
“吃饭。”他叹了声气,再推碗给她,“世道很不好了,还把你带出来,是我不对。”
“他在那获得了上古——就是上个周期——的传承,无知地向彼岸望过来。”云吞捧手接下一片白,走了很长一段路,凑近脸又呼地吹走,战乱中的街道天色空空,“我就出现了。”
画面碎成切片骤然散聚,秋柚抬脚再放时就踏入一间旧屋,点着烧化的白蜡堆起的矮烛。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体格更高大的男孩撸起粗衣的袖子,在外莽力干活的大手按住晃摇的桌,淡棕色的眼瞳透出的光彩灼灼逼人,“弟弟,你别怕,魔物又怎样,我们能活到现在,活着就不容易了,这是上天赐的礼物。”
“我不是怕这个。”上官絮抚摸桌上削掉的黑发,一直到按上磨薄的刀片,停住,默然了会儿,浅薄的烛影覆盖了双眼,“哥,骗人不好。”
“人取人之所欲,我取我之所欲,物物易易,巧言表之。”回到自己的小隔间,人形魔物坐在桌上,心大地抛玩红果子,“人怕苦,就假装甜,你约好我约好,都约好了的,无碍呀。”
上官絮坐到床铺上,用被子团起了自己,抬头看窗外的星空。
“哥哥也说过,群主枭首,天下臣服,若可见之,不惜策也。”他出声后越说越低,直到消音得不可闻,“我觉得他不止想要这些,又觉得……”
“觉得什么?”
魔物好奇地看他。
她察觉到了喜欢的气息,是更强烈的混乱与无序,可又有捉摸不透的安定。
“他想要的……”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颜色很浅,眼神又深深的,“太少了。”
年长的魔物获知了年少的心事,但魔物在彼岸的大君里也很年幼,面前的孩子却好像刹那间老了。
“你想要什么吗?”
良晌想不明白,魔物就不想,受不了说一句藏几句,不如直接提供所需。
“我不知道。”
孩子摇头。
“不知道?”
魔物更奇怪了。
“我不知道……”孩子还在往外看,不知道在看什么,星星下只有蛐蛐在叫,“会不会一样。”
“一样的呀。”魔物认真地说,“你成为我,或者,你退后,我直接来。”
尽管说的完全是另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