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久在东宫,自然了解王邈的为人。
果然,王邈在得知此事后大怒。
不仅王遇因管教不周受到重罚,就连车夫、婢女等都未能幸免,荷衣则被禁足,每日餐饭只有杂粮粗蔬,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王芫想给她送好吃的,可每回袖中藏了东西都能被蹲守在门口的小犬嗅到。
荷衣熬了一天便有些受不住,半夜里饥肠辘辘的爬起,摸出短剑塞给绡娘,有气无力道:“交给姊姊,让她想办法去东宫跑一趟,有人会来救我的。”
绡娘一脸警觉,悄声问道:“这是……太子给的吗?”
荷衣摇头道:“是一名东宫女官,身手了得,人很仗义,她肯定会来救我。”
绡娘听她转述了紫烟的临别嘱咐,不禁抬手在她额上戳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傻孩子,这种事自然得我们去做,怎能假手他人?”
荷衣翻过身伏在她怀里,不解道:“姊姊是自己人呀!”
绡娘无奈道:“人家想用山雀换你的凤凰肉,你一点儿也察觉不到?”
“什么肉?”荷衣听得眼冒绿光,爬起来咽着口水环顾左右:“在哪里?”
绡娘没好气地将她推了回去,“你再这样糊涂下去,以后连肉汤都没得喝。”
以王芫的身份,她若去东宫送信,势必会被请进去,难免节外生枝。
“交给我们吧,”绡娘寻思着道:“明儿我就去打听一下路线,再问问府上平时去东宫送信的都是谁,总会有门路的。”
荷衣抓住她手腕,惊问道:“你想……行得通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绡娘拍了拍她的手背,笃定一笑道:“先沉住气,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王邈是学官出身,历来注重教化,身边亲信早被治得心服口服,哪有那么容易受财帛所惑?绮娘和绡娘连番碰壁,只得派随行仆从去探路,可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东宫。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荷衣脑中灵光一闪,喜道:“不能靠近东宫,还不能靠近谢家了?去找九郎,让他帮我递个消息。”
绮娘很是无语,小声提醒道:“这样会有私相授受之嫌……”
荷衣白了她一眼,她只得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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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绮娘出面,在谢家附近拦下了谢衡,将短剑交给他,托他去向紫烟求助。
紫烟见状大喜,兴冲冲去找太子,正巧御医在里边,她只得等了一会儿,待御医告退后才进去。
“何事这么开心?”太子从屏风后走出来,好奇道。
紫烟躬身一礼,上前帮他整理袍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殿下,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
太子微怔,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紫烟将荷衣夜叩城门遭王邈惩戒的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怂恿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在殿下一念之间。您去和太傅说一声,替王小娘子解围,她将来必会感念在心。”
太子面沉如水,淡笑道:“挟恩图报?”
紫烟噎了一下,讪笑着闭嘴。
“谁替她送的信?”他有些好奇。
“谢衡呀……”紫烟不假思索,却见他神色微变,不觉紧张起来,“怎么……有问题吗?”
太子沉默不语,缓缓踱了几步,朝她招了招手。
紫烟趋步上前,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神色凝重,低头耳语了几句,紫烟满面讶然,不住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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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衣干等数日,等到了王邈休沐,却仍没等到紫烟那边的回应。
她横卧在窗下,腹内火烧,胃里做酸,稍有动作便头晕耳鸣。
不能出门也就罢了,可每日只供应菌菇、豆蔬、清粥、麦饼,这谁受得了?在家里的时候,猫狗都吃的比这丰盛。
可到底不是在家里,才没人在乎她的死活,就算她不吃不喝,王邈也不为所动。
婢媪们急得淌眼抹泪,轮番哭求她进食,可她本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原则,铁了心要杠到底。
气节落到纸上就是轻飘飘俩字,可想要践行的话却实在辛苦。
荷衣也明白,如果她轻易便屈服,王邈必定以为她是孩子把戏,将来这一招可就不凑效了。所以她得咬牙忍着,最好饿出大毛病来,这样夫家找上门……
一想起恼人的婚事,她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十一叔说皇后帮不了她,她已不再是皇后,而且他们夫妻恩断义绝,天子对她怨恨难平,此事她若出声只会适得其反,建议她去找太子。
可她觉得太子像一头披着狐狸皮的狼,实在深不可测,怕是比李承运还难对付。他要是想帮忙早就帮了,用得着推诿这么久?
皇后那边没指望了,实在不行……就等天子回朝?
那夜在大夏门外偶然听到兵卒们谈天,说是陛下起于微末,仗义豪爽,身先士卒,待军将和百姓们很是和气,他在京时常微服出城。
他们还说陛下每年万寿节都会在京与民同乐,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要不等陛下回来了去城门口蹲守?
荷衣正浑浑噩噩神游物外时,外边响起一阵骚动,很快又变得鸦雀无声。
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暗想着不会是叔祖屈服了,过来劝她进食吧?她精神微微一震,有些窃喜。
耳畔响起脚步声,有人在榻前俯身,腰间的流苏划过她的手背。
“呀,怎么虚弱成这样了?”一声惊呼骤然响起,这语气有些耳熟。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个戴凤翅幞头、着圆领袍衫的英武女官,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姑姑……”她张了张嘴,气息微弱道:“您可算……来了。”
紫烟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转向门口道:“殿下——”
荷衣缓缓转过头,看到一抹素影闪了进来。
太子戴玉冠,着月白襕袍,疾步走到榻前,关切地唤道:“衣衣,你还好吧?”
他的衣袂带起一阵凉风,荷衣很是舒惬,待看清他眼底的焦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