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兰跟着许知行的身侧,二人身侧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远远望去,似是交织在一起般。
空气中有些凝固的尴尬,自从凤仪殿出来之后,二人便没了什么言语,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
这园中的金粟开的好,花蕊浮幽香,秋韵锁桂园。
远远望去,整个园似乎变成了一幅以墨绿为底色,在上面铺以星星点点的金黄的山水画卷。
与这画卷不同的是这空气中所弥漫的丝丝清甜。初闻只觉淡雅,待走近之后,香味愈发浓郁,带有丝丝甜味却也不让人腻,只觉沁人心脾,馨香四溢。
沈漪兰望着这满眼的金黄,心下却也觉得几分惆怅,脱口而出道:“欲知岁晚在何许,唯说山中有桂枝。”
“万事万物,兴衰荣辱各有定数,沧海桑田,你我不过是这世间一粟,人生无常,只需坦然接受,如此便足矣。”许知行在身侧答道。
闻言,沈漪兰转头看向许知行,眼神恰与其对了个正着,心头猛然一怔,少年将军此刻鲜少收起了他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变得正经起来,不过却也只是一瞬。
许知行恢复了那副张扬的模样,接着说道:“这园中的桂花开的可真好看,美景配美人,就是可惜了,在丹棱看不见这样的景色。”
“将军何出此言?”沈漪兰问道。
许知行想了想道:“这沈小姐可就有所不知了,这丹棱土地贫瘠,日照不足,这冬天更是终日为这白雪所覆,再加之边境战乱频发,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未曾知,更别说这桂树了。”
许知行突然一顿,接着道:“你可曾见过人相食的场景?”
还未等沈漪兰作答,便随手折了一段树枝,“我与你舞剑可好?”
许知行带着树枝飞身上前,光透过枝桠洒在其身,似是身着了一套金光鳞麟的金色铠甲。
少年将军手持树枝,舞动如龙,一招一式,连贯不绝。带着丝丝寒意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
星星点点的桂沾在了他的额上,眉间,衣裳,白衣如雪,更衬的其面容清俊。
桂花树下,一人一剑,衣抉飘飞,微风拂过,也不知拨动了谁的心弦。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这战场之上从来只谈生死,不谈其他。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在多少白骨的堆砌与血雨的洗礼下,才有如今的少年将军。
沈漪兰只淡淡看着,她知许知行舞的不是剑,是少年英雄的壮志豪情,是完全将士的泣血悲鸣,是边疆百姓的颠沛流离,是虽九死而不悔的爱国之情。
种种情感汇聚于一身,在许知行的一举一动之间流转…
“今日这剑,沈小姐觉得如何?”许知行凑进了问道,睫见还沾着一点桂花。
沈漪兰思索许久,只答道:“甚好。”
闻言,许知行将树枝背过了身,只笑笑,在他眼中,沈漪兰这世家小姐不懂他。
沈漪兰瞧出了他的心思,心道这少年将军果真藏不住事。
“哎哟,将军,您可叫老奴好找…”一太监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来,“哟,漪兰小姐也在这儿啊,咱家这厢有礼了。”
许是走的有些急,这太监脸上出了些薄汗,沈漪兰上下打量着他,道:“漪兰见过公公。”
“漪兰小姐客气了。”那太监答道,又忙转头对着许知行道:“将军,皇上有要紧事找您,你快跟老奴走吧。”说罢也顾不得那么多,引了许知行便要走。
许知行对着沈漪兰行了个礼道:“许某先行一步,姑娘自便。”
“将军请便。”沈漪兰侧了侧身,给众人让出了道。
“将军”沈漪兰换了一声,许知行闻言回过头来。
微风拂过,点点桂花飘飘扬扬,沈漪兰立于桂花树下,发丝微乱,脸颊微红,带着点少女的独有的微憨。
檀口轻启:“漪兰在此祝将军所愿之事皆能实现。”
许知行微微一愣,似有些触动。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道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去。
沈漪兰看着许知行的背影,轻声道:“但愿前路莫太艰难……”
在这之后,沈漪兰小住一天,便去凤仪殿请了辞。皇后拗不过她,便指了一顶软轿,安排了几个得力的送了她出宫。
沈漪兰在轿中小憩了一会儿,轿身朝前倾了过去,沈漪兰猛然惊醒,却听得外面传来吵闹,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帘外的下人道:“小姐,您没事吧。”
沈漪兰晃了晃脑袋道:“无事,外面发生了何事”
“回小姐,不知从哪处冲出来了一个叫花子,吵着要见你……”
“放我下来。”沈漪兰猛地拉开了帘子沉声道。
待轿身安稳落地之后,沈漪兰便朝那处走去。
几个下人模样的人正对着那小叫花子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
“都给我住手!”沈漪兰喝道。
众人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乖乖给沈漪兰让出了一条道。
沈漪兰走到那小叫花子身旁蹲了下去,似是被打怕了,那小叫花子只蜷缩着抱着头,保护着自己。
“行了,没事了。”沈漪兰轻声道。
闻言,那小叫花子抬起了头,只露了一双眼。
仅凭一双眼,沈漪兰便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几天前所遇到那个小叫花子。
这小叫花子精明的很,如今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来寻她,相必必是有什么事相告。
念及此,沈漪兰将那小叫花子扶了起来,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除了眼角,别处只有几处擦伤。
沈漪兰凑近了些,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不便议事,待处理好伤口之后,我会命人送你于我府中商议”
见那小叫花子点了点头,沈漪兰才转身掏出了一锭银子道“你们先带他去上点药,后将他送与我府上,这余下的便是你们的报酬。”
那下人两眼放光,满口答应,沈漪兰转身回了轿上,暗道:这可真不让人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