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微侧头询问,薄纱下的眸子似也染上笑一般,竟是没有半点责怪的样子。
“嗯,还行,”程楚满意点头,盯着蒙着眼睛的人,“你的眼睛能看见,为何要遮挡着?”
许逸定定看着侧头望来的人,收起了作怪,瞳色里有细碎流光浮动,清澈透亮。
“先前中毒诱发眼疾,故而视物会有混沌之感,遮挡着些便不觉晕眩了。”
言语平淡,似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反而转过话问道,“姑娘为何深夜在此?”
程楚眸光闪了又闪,心中涟漪泛起,阵阵心软涤荡开来。
这位许先生,赤忱宽厚又儒雅随和,真是个好人。
程楚微笑道:“我啊,路过。”
...
夜色如华,韶光隙掠。
不待两人细聊,阁楼外凌乱的脚步声越行越近,直停在阁楼门口处。
两人静静听着屋外声音,来人高声道:“...公子,锦衣卫追击不守宵禁令的潜逃者,意要搜索院里,特来请问公子。”
眸色里的狡黠一闪,程楚压低声音,悄声道:“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姓名叫什么呢?”
“…在下,许逸,字青峋。”许逸也压低了声音,“姑娘…”
“我有一剂良药,恰好能让人血清目明。”
屋外人紧追不舍,怕是带着恶犬而来,既已经知道了许先生的身份和住处,来日已可期,便截话直言。
程楚目光灼灼凝视着如华光的许逸:“青峋公子,行个方便可好?”
本应哀求的话里没有半丝讨好,竟是以药要挟人,转身跳下栏杆就闯进自己休憩的内室。
若风恍惚而过的程楚站在屋内准备关门,望着许逸似才想起什么,弯起眉眼,悄声吐露出两个字,程楚。
那应就是她的名字。
许逸伸拦的手停在半空,不过一愣神,内室房门已阖上。
楼下管家许叔那高提的声音也再次催促起来。
没来得及出口提醒的男女大防也只能作罢。
许逸轻叹,手扶围栏悄潜下楼,雪白靴尖踏地时不闻半点声响。
从侧室里挑出一坛酒香几无差异的莲脂陈酿,许逸轻饮一口,路过酣睡的小厮身旁时,还不小心绊了脚步。
踉跄站定,莲脂陈酿也难免洒落出几滴。
许逸应声开门。
月光倾撒,酒香四溢,屋内一目而明。
躺倒的花瓶,恶鬼面具,匕首,侧卧在地的小厮。
许逸疑惑里有稍许的不耐,淡声道:“为何事,总扰人清眠?”
闻燕绥拱手礼道:“二公子,好久未见,叨扰了。”
许逸侧脸面向闻燕绥,微揖礼,慢慢道:
“闻大人,深夜到访有失远迎,想是院里人胡闹让兄弟们误会了,青峋汗颜,来日设宴,再请兄弟们到悦来酒楼吃杯酒水赔罪。”
“还请闻大人,多待海涵。”
骆十六微皱眉就想上前查看那躺倒在地上的‘小厮’,却是被闻燕绥上前的脚步阻住。
闻燕绥眸光微挑:“二公子客气了,兄弟们身职所在,近日招摇山不太平,又闻二公子有毒淤缠身,还望少饮酒,多保重身体。
待来日大好,我等兄弟们再一起畅饮罢。”
许逸颔首应是,又侧身指示管家:“许叔,把那小混蛋搬走吧,整日听干不着调的,尽瞎胡闹。”
见许逸摇头又没有加责的意思,许叔便挥手让身后两人抬着竹苍离去。
三人离开时,骆十六鼻子嗅了嗅未再动作。
许逸道:“闻大人,可要查看阁楼里?”
闻燕绥微微一笑:“即是误会,也不便再打扰二公子,公务繁忙,我等便先行告辞。”
看着几人转身欲走,许逸冲着许叔点头道:“许叔,送送闻大人。”
中年大汉拎着灯笼,应声为几位突至的大人引路离去。
......
二楼内室未上烛灯,明月银光里许逸寻走了两圈,也没再见着那个身影。
想来,应是在自己斡旋时便悄悄溜走了。
许逸把酒瓶置放床畔卷草灵芝浮雕的矮柜上。
身上酒味与室内熏香萦绕鼻息,竟是分辨不出是她身上的清香胜,还是自己屋里的熏香倦。
遮纱的眉目瞧不出情绪,胸腔里一种莫名又奇妙的悸动愉悦升起,许逸唇畔含笑,仰卧床侧。
她叫程楚。
程楚姑娘应是相信了自己不记得她的吧?
也不知她几时会再来。
......
月魄安静悬挂在沉香镇县衙屋头。
街道上只有打更人提着一盏薄灯笼路过,县衙里却是热闹又拥挤。
衙门口大红灯笼里的寒烛抖动得和朴县令的双腿一样。
招摇山里月涯寨被屠的大凶案,让面透青白的朴县令失眠了。
县衙内的空地上摆放着几具黑衣人尸体,一位厚肩仵作刚收起验尸工具,袖挥焚艾净手,步踏药火驱邪晦。
仵作转身,摘下掩住鼻口的面巾时滑动了下耳朵上的耳环,转身朝着坐最远处的朴县尊走去,禀报验尸情况。
朴县令见人上前,忙出声询问:“墨家的,快说说查验如何?”
墨斗客作揖恭敬道:“县尊大人,已确认这六位尸客不是种蛊容器,观之手脚都有厚茧,应是常年使用兵器之人,胃里还有未曾消化的酒肉食物。”
“…虽穿着千底布鞋,但脚趾脚踝粗糙应为常年穿着草鞋奔走崎岖山路的,确像是,常住山里的人。”
“不能像,定然不能够,二十一寨顺民几十年,怎会有此等凶恶之徒,再仔细看看?”
朴县令浊气埂喉,声音如破锣,长哀一声,颤抖手指指着尸体方向,怒道:
“墨斗客,你再仔细验验,可是有未曾查验出的?”
已知说错话的墨斗客心尖尖猛一慌,躬身诺诺道:
“县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