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挂枝,庭院内升起数盏红灯笼,与大厅如量的灯辉相连,通明得如同白昼一般。
适才发生的“小插曲”,除了喜娘等迎亲的下人外,只有阮恒知晓,如今一对新人终于进来拜堂了,所幸没误了吉时。
新娘顶着红盖头,一身宽大的喜袍恰好遮住了她些微丰盈的身材,顾盼身姿,倒也令人神往。毕竟与阮葶嫣为同宗同族,相貌很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而看到新郎,大家心中难免腹诽起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阮谦找自己的侄女替女儿嫁于瑱王一事太过“家喻户晓”,此事中的所有当事人都在场,很难不议论一番。
柴故的身材看起来很是单薄,细长的眼非但不显精明,反而因为眼角的下坠,总是一副怏怏不快的样子。他是清秀长相,气质中文气有余却潇洒不足。
再看那位贵宾……算了,一个是谪仙,一个是中人,实在没有可比性。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柴家独子绝对是个好福气的,被眼光极高的副都御史大人挑中,往后定能成为朝中栋梁——起码与柴家交好的亲友都是如此认为的。
可,这么“惨烈”的直接对比,落在阮珮湖眼中,稍微平复的心绪再次不平衡起来。
即便父亲和兄长屡次预言着瑱王的未来不会“光明”,可那张俊得能让人入梦的脸,却一直在她的心中亮着。
“一拜天地!”
在号令之下,机械地动了起来。
“二拜高堂!”
父母是天,父母之命,必须遵守。
“夫妻对拜!”
婚后就按祖母说的,不喜欢婆家,便继续在娘家住也无妨。
“参拜瑱王殿下、瑱王妃殿下!”
这一环节一直都在婚礼的设计之中,堂堂副都御史大人的千金出嫁,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前来捧场。即便不是瑱王,也会参拜另一位“权势”最高的宾客。
阮珮湖与柴故齐齐转向瑱王夫妇,福身行礼。
段栖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他眼睛的焦点都不是直视的——当然,这一点,只有与他贴身坐在一起的阮葶嫣才察觉得到。
礼拜完了,可受礼方没有任何表示,为了不冷场,阮葶嫣只得擅作主张地开了口:“堂姐、姐夫,快请起身吧。”
话音一落,在庭院守侯的萧晦便开始点数贺礼的花名册,他介绍一样,家丁便从马车上卸下一样,蟾露与之一同步入大厅,再次重复一遍贺礼的内容。
足足三大马车的东西,完全搬空,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哪有不送礼的?可哪一个有瑱王这般“财大气粗”?
外人是一脸的羡慕,但阮谦和柴氏的笑容却是僵硬的。
阮谦明白,这是侄女在向他“示威”,心头忐忑又不爽,但内里还是带有深深的蔑视。
柴氏考虑的则是侄子的“威严”问题,妻子的娘家越是“强势”,她们柴家越处于劣势。
两家人自商议婚事以来,便是各怀鬼胎,想必,同床异梦还会持续很久很久。
这贺礼终于送完了,喜娘刚要送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新人入洞房,却见段栖椋忽的站起了身。
她极有眼力见儿,当下便止住了脚步,看话事人的眼色行事。
柴氏亦从“高堂之位”下来,恭敬地询问:“敢问瑱王殿下、瑱王妃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阮葶嫣态度谦和,柔声回道:“柴夫人客气了,既然堂姐与姐夫的礼已成,那本宫便与王爷先行回府了。”
阮谦听罢,心头大喜,刚要说“送客”,却见阮恒走了过来。
“王妃,我们一家人难得相聚,不如吃了喜宴再走吧。”
阮谦被阮恒这突如其来的挽留惊到了,眉头不由得压了压。
阮葶嫣自然瞧出了伯父的心思,语气也冷淡了几分,“不了,回王府的路途不近,我们还是不留了。”
说罢,便与段栖椋对视了一眼,两人慢慢走出了大厅。
“请、请,恭送瑱王殿下和瑱王妃殿下回府!”高喝一声后,情绪登时急转直下,阮谦苛责似的问儿子道,“你何必多此一举?”
阮恒心中嘲笑父亲的目光短浅,表现出来的却很是诚恳,“爹,是祖母安排儿子这么做的。”
阮谦不解,“为何?”
“尽管我们知道瑱王已日薄西山,但柴家以及在场这些宾客皆不晓得,我刻意讲了‘一家人’,就是要让柴氏明白,除了爹这个副都御史外,我们还有另一个靠山。”
阮谦恍然大悟,“如此一来,柴氏和柴故便更不敢怠慢你妹妹了!妙!实在是妙啊!”
正说话间,只听“呼”的一声,外面刮起了一阵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