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酥,花似火。昔日车水马龙的京城街道,今日却是一派井然肃穆的景象。
极尽奢华之能事的三十二人大轿自城门一路稳行,沿途百姓无不叩首拜礼。
入了宫,轿子换成了高高的步辇,宫人万分恭敬谨慎地将贵宾抬到了大殿之前。
殿中的阵仗,只有每年圣上寿辰以及祭祀大典时才可得见,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皇亲贵胄齐聚一堂,就连女眷也破例参宴。可见来者的身份非常。
“落——”
随着内侍的尖声高喝,步辇落地放平。
经验十足的大宫女快步上前,躬身接应步辇上的贵客下来。
谁知,只听“哒”的一声,对方却兀自跳了下来,同时头上的银饰发出了“叮咚”的清脆响声。
“渠鞮,赫连苓央,见过大肃皇帝。”
少女说着便迈开了右脚,脚尖翘起,身子也向右微微倾斜;左臂向前伸直,手掌上下各拍打了两下空气。
一气呵成的动作登时引起朝堂之上的小小议论。
“好大的胆子,参拜我朝天子皇上竟然不跪!”
“渠鞮的礼节也太粗鄙了!”
“这黄毛丫头看着甚是无礼,需得好好调教。”
嘴上是“正义凛然”,但却是含在嗓子里的,若非紧邻之人能稍微分辨出一星半点的嗔怪,其余人听来就是一片不知所谓的嗡然。
大殿之上,天子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威严中还透着一股子阴森;立在他身侧的大内总管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殿中的异族少女。
良久,段栖樟终于开口了:“苓央公主舟车劳顿,不必多礼。此藩宴是朕特意为公主所设,公主请坐。”
赫连苓央用余光瞟了眼殿外与自己身着相同服饰的族人,要求道:“我的人也累了,他们也得坐。”
段栖樟慵懒地抬起手,“都赐座!”
宫人手脚麻利,很快搬来几十张椅子,让出了殿外的通道,整齐地码在殿门两侧。
可渠鞮人并未直接坐下,他们提溜着各自的椅子,大咧且杂乱无章地坐在了大殿的正门口。他们各个身材壮硕,排排而坐,俨然成了一堵肉墙。殿外的人进去不得,殿内的人亦出来无法。
在场皇子、公主、妃嫔,乃至官员,无不皱眉咋舌,或苦恼或气愤,却无一人敢当面提出异议。
赫连苓央见状,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自己这才也跟着坐下了。
比起族人的粗壮,她的身形更像是大肃女子,娇小且伶俐。眼极大;眼瞳微黄,边缘还荡着点点的蓝色;眼窝稍陷,区别于中原人的直白。饱满的鹅蛋脸,皮肤虽不是如凝脂般皎白,却红润如桃,充满了活力。特别是嵌在唇角两侧的小梨涡,更添俏皮和生动。
“我带来的东西放哪儿?”
她说话很是随便,尽管没有礼数,但嗓音空灵悦耳,却不让人反感——至少在场的某两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康提微微欠身,似笑非笑地回道:“日尧主进献给我大肃天子的供品,已移交至内务府,公主大可放心。”
赫连苓央撇撇嘴,“临行前,父主嘱咐我要把东西亲自交给皇帝……”她情绪转变得极快,又变成了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不过移交就移交吧,也省的我一一介绍、浪费口舌了。”
康提露出了多年精心“雕刻”的笑容,“公主说得是。”
“父主交代的事我办完了,该轮到我自己的事了。”
赫连苓央说着便站起了身,步伐轻盈却不快,慢慢地在大殿中逡巡。她身上的银饰随着她的步伐而叮当作响。
“我未来的丈夫,你们的大皇子,段汝础,可在这里?”
她看似随意地问着,实际却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瞧了个遍。
“回公主,大皇子他……”
康提的声音刚起,就被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只见她忽的在某人跟前停下了脚步,笑着问道:“你,是段汝础吗?”
距离她只有几尺距离的阮葶嫣吓了一跳,原以为这个小公主只是天真率性,毕竟她没听出康提口中“供品”是话里有话,可如今看来,她还十分大胆。
“喂,你到底是不是段汝础啊?”赫连苓央催促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对方波澜不惊,摇了下头。
“你不是段汝础?”赫连苓央的眼中划过一丝失望,“那你是谁?”
对方错开了眼,不去与她对视。
她立时不快起来,追寻着他的视线,质问道:“喂,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苓央公主!”康提居高临下地介绍道,“这位并非是大皇子,而是圣上的七弟、瑱王殿下。且他……”他顿了下,只勾起一边的唇角,“瑱王殿下他,听不到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