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不大不小的关门声,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坐立不安的卢雨愁弱弱地举起了手。
“那个……瑱王殿下,卑职今日还得当值……卑职可否……”
萧晦挺身上前,“卢乐师,在下送您出府。”
卢雨愁极力掩饰心中的喜悦,“那就麻烦萧侍卫了。”
此时这里还剩……
“王爷,王妃,奴婢去柴房领罚。”
蟾露哭丧着脸,福了福身,也跟着出了门。
“热闹”一下子变成了“冷清”,阮葶嫣不自在之余,只觉两道灼灼的眸光缠绕着她的身子,惹来一阵心悸。
“既然大家都走了,那妾也……”她猛地提了口气,“……出不去……”
因为此处正是兰烽阁,她不在自己的卧房待着,还想跑哪里去?
她努力调整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可这笑,却比哭瞧着还委屈可怜。
“王爷……”
喃喃的呼唤中罕见地带着些许鼻音,她走上前,像只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请求主人原谅的小猫,轻轻拽了一下段栖椋的袖子。
即便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但酥麻之感也如洪水猛兽般席卷着男子的意识。他的心原本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而在捕捉到她的每一种情绪后,不受控制的复杂情感顺势且野蛮地在这片土地上肆意生长开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很早很早以前,他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起初是不相信,然后是残酷的抗拒。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坚信这次也不例外,可……
他不禁苦笑,不错,这次命运依旧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与她相遇,不正是他“玩弄”命运而制造的“假姻缘”吗?
没想到,未来的自己竟会败在过去的自己手里!
他是个极度“节约”又“节制”的人,当考虑到再继续纠结于这种“小事”,只会过度内耗,倒不如坦诚真心,任凭那“不速之客”占据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可,一向运筹帷幄的他,又一次“马失前蹄”了。
心中一旦有了人,就会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无时无刻不关怀着她。哪怕对方一个小小的抿唇、皱鼻,都会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心尖。
所谓牵肠挂肚、柔肠万绪,也不过如此吧!
段栖椋站起身,疼惜地将阮葶嫣轻拥入怀。
他不敢告诉她,在得知她以自己做饵与段汝础周旋时,他已下定了要取其头颅、一把火烧了络北王府的决心。甚至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哪怕她毫发未损,他也没有立刻打消此念。
箭在弦上,非发不可!
但他即将要拔剑之际,她向自己奔来了!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腰,挂着淡淡泪痕的脸完全埋入了自己的胸膛中。
那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她要的是什么。不是金钱,亦不是权势,而是踏实,是一个家!
可他,能给她一个家吗?
当她知晓了真相,她还愿与他回家吗?
思及此,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他想把她永永远远、生生世世禁锢在自己臂弯中,但他也清楚,她就如天边的一片云,越是寸步不放,越是杳如黄鹤。
不由得,他松开了双臂。
阮葶嫣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双多么美好的眼睛啊!如同挂在枝头的月牙儿一般,皎然却孤独。
她读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却能看出他的隐忍和寂寞。她只觉心里好酸好酸,酸得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段栖椋蹙了下眉,用指腹抹掉她的泪,随后忽的笑了。
阮葶嫣吸了吸鼻子,假意不满地问道:“我都哭了,你还笑!”
段栖椋摸摸她的头,指了指门外。
阮葶嫣立时认真起来,“你又要入宫了?”
段栖椋无奈地点了下头。
阮葶嫣并不意外,毕竟郎智吾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牵扯甚广,特别是关联到了段汝础。圣心难测,是一究到底还是放任不管,全在其一念之间。
只希望段汝础能做个“始终如一”的草包,用他肥胖的身体,为真正的“嫌疑犯们”挡枪。
*
夜凉如水,身着夜行衣的蟾露轻车熟路地翻入公主府的院墙,跪倒在其真正的主子面前。
段如砥半卧在榻上,双眸微闭。绾峥在侧,轻按着她的太阳穴,为她解乏。
“主子……”
“蟾露,以后你就不必再来本宫这里复命了。”
蟾露一听此话,身子不由得一抖,“主子,是卑职无能!卑职愿自刎……”
“别急,没那么严重。”段如砥慢悠悠地睁开眼,“你的身份已然暴露,那边非但没有杀你,还让你继续留在她身边,可见他们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的。”
她语气幽幽,但在说“不放在眼里”这五个字时,仍忍不住咬了咬牙。
不把自己安插的眼线放在眼里,不就等同于不把她这个宁靖长公主放在眼里吗?
“咚”的一声,蟾露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卑职办事不利,请主子治罪!”
“这次是本宫输了,让他捡了个便宜。青妹的家人在儒关纵然无性命之虞,却成了他的筹码。”段如砥的眸光骤然凌厉起来,“不过,他究竟是‘螳螂’还是‘黄雀’,在这出戏尚未落下帷幕之前,谁又能料到呢?”接着,她话锋一转,“说说吧,他们故意透露给你了一些什么消息?”
蟾露的额头死死地抵着地板,“回主子,归黯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