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非常精致的小盒子,只有成年女子手掌的大小。通体红色,盒盖上是用白线绣成的三匹骏马,一大两小,看起来像母马带着自己的两个幼崽;盒身则是金丝祥叶装饰其上。
段栖椋盯着这小物件,不由得蹙起了眉。
阮葶嫣只稍作迟疑,便果决地站了出来。
此时此刻,段栖椋的身边只有她,她不允许自己的夫君受委屈!
“苓央公主,让您破费了。这份大礼,王爷收下了,待回府后便立即服用。”
她语气温和,但语调十分铿锵,眸光如堕入寒潭的星子,笑容则是盈盈盎然。
正要伸手去接盒子,赫连苓央却把掌猛然一收。
“你是谁?”她仰着下巴,睥睨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阮葶嫣不慌不忙,亦不卑不亢,“未能及时做自我介绍,还望公主见谅。本宫乃瑱王殿下的夫人,瑱王妃。”
“他有夫人了?他已经成亲了?”
赫连苓央嘟着唇,充满挑衅似的上下打量着这位瑱王妃。
只见她的肌肤比渠鞮天空中的云朵还要洁白娇嫩,眼神比渠鞮的母亲河还要清澈灵动。她的唇是一年四季开放的扶桑花,她的身姿是插在高原顶峰的一面旗。
渠鞮生、渠鞮养的小公主一直对大肃女子的弱不禁风嗤之以鼻,但此刻见到阮葶嫣,她不得不感叹造物者的神奇。
不,中原人士不是有“轮回转世”一说吗?说不定瑱王妃的前世就是造物者的“友人”——天宫仙娥呢!
她眼中的色彩一下发生了变化,忽的弯眸笑了起来。
“你们这儿有句成语是怎么说的来着?‘天生一对’!不错,瑱王与瑱王妃就是天生一对!”
阮葶嫣听得此言,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了一丝小小的红晕。依她的性子,是得客气谦让一番的,可考虑到眼下的状况,她还是觉得“当仁不让”更为恰当。
“多谢苓央公主夸奖。”她端端正正地福了福身。
赫连苓央再次伸出手掌,现出了小盒,“喏,拿去吧。”
阮葶嫣微笑着颔了颔首,手指刚触碰到盒身,手腕便一下被对方抓住了。
“等等,我得提前讲明。”
赫连苓央平日在草原上骑马射箭、摔跤狩猎,力气比寻常的中原男子还要大,是以她刻意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既不会弄伤这位娇滴滴的王妃,又不会让她脱逃。
“我们渠鞮族送礼,都是当面拆、当面用的。适才那些送给大肃皇帝的东西,是我父主屈尊配合你们的礼节,但到了我这儿,可不兴这一套。”
阮葶嫣压了压眉,“公主的意思是……”
赫连苓央手心一转,立时覆上了她的手,然后利用自己无可抗拒的力气,迫使她将盒子打开了。
一颗状如红豆的药丸赫然映入眼帘。
就在这一瞬间,她赶紧抽出了手。
赫连苓央不甚在意,仍笑溶溶地道:“我的意思是,王爷先吃,看看我们渠鞮大夫研制的药是否也适用于你们中原人。”
阮葶嫣神色凝重,这来历不明的药丸,怎可随便给王爷服用?
再瞧那渠鞮公主的笑容,不觉间已然变了味道。
段栖椋的母族甘氏,与渠鞮族战斗了近百年,纵然两国开展了和亲政策,但甘氏家族带给渠鞮的血泪和屈辱的事实,是永远不会烟消云散的。
赫连苓央天真且大胆,面对家族仇人,她岂会轻易放过?
这药,决不能吃!
想到这,阮葶嫣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向段栖樟,凛然道:“臣妾斗胆请求圣上,可否与苓央公主打个商量,王爷今日出府时刚服过一剂猛药,若再来一枚药丸,恐身子承受不住啊。”
说着,她偷偷瞟了眼段栖椋,向其使了个眼色。
段栖椋微勾着唇,十分配合地干咳了两声,以证实她所言非虚。
段栖樟尚未开口,赫连苓央则抢先接了话,“瑱王妃,你们大肃的药和我们渠鞮的药是两码事,不会互相作用的,放心吃吧。”
阮葶嫣不理她,只是眼巴巴地期盼着圣上的“解救”。
段栖椋噙着慵懒的笑,慢悠悠地道:“瑱王妃啊,朕觉得苓央公主说得有几分道理。既然是对七弟的顽疾有用,那不妨一试。”
霎时,阮葶嫣只觉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寒潭之中。
她望向段栖椋,男子还是一副淡漠寂寥的模样。可她越是见他如此,心中越是难过。
即便早已清楚圣上对他的态度,但在突发事件上,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不论如何,段栖椋不能出事!
赫连苓央见她迟迟不来拿盒子,等不及地把盒子按到了她手里。
“快吃吧,早吃早痊愈。”
阮葶嫣的手不禁抖起来,这颗“小红豆”仿佛是一簇火苗,灼得她百感交集。
忽的,她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道:“敢问公主,这药丸,是何味道?”
赫连苓央神色一滞,“什么味道?这么小的东西能有什么味啊!苦的?酸的?我都没吃过,我哪里清楚!”
瞬间,阮葶嫣的表情活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