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了白旗,此刻她心甘情愿地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与身段,沉溺于世俗之中,当一回俗人。
如此,好不自在。
如此,何尝不可。
第一辆马车里,只有朝骏和朝云娘二人。
朝骏挺直了身子,也停止了佯醉。
他意气风发之时,千杯不醉,何惧这宴席之上的三连小酌?
往日是不想拘泥于无聊无趣的官大夫酒宴,今日是为了躲。
有些可笑,既然是躲避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不知道如何与锦歌解释,是她父亲的无能,害得朝家如今陷入水火之中,甚至要靠朝锦歌当幌子,才能从中牟取一知半解;是她父亲的懦弱,才害得亲生女儿即使有超出同龄人的本领,也因为害怕纷扰口舌是非,乃至从中作梗,想要当刽子手,断送女儿从武艺的追求。
哪怕他知道锦歌吃苦耐劳,风雨中都是她练功的身影,哪怕他明白锦歌别无他求,任性的背后更希冀家人的谅解和认可;哪怕他知道锦歌天赋异禀,不经外传的莫家兵法已经练至十载,从未懈怠。
他的女儿,从来不输男子。
他不知该作何解释。
一旦他与锦歌又过多的交流,该如何抵挡锦歌眸子里一如既往的赤忱和善意?
他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全盘托出。
这样一无是处,只是会不受控制地拽着、拖着、拉着锦歌,这沉重的包袱由他一个人担负还不够吗?
为何还要夺取自己女儿的自由呢?
朝骏不愿、不想,更不能如此。尽管当下,也只能如此,不遂人愿。
朝云娘抚着朝骏的后背,轻轻拍着,帮他醒酒顺气,更是慰藉。
“锦歌这丫头倔,说什么也不同意将阿黎带在身旁,这三清观处在高山,她身旁也没有人伺候着,哎。”
朝云娘走前特地嘱托阿黎留在观中,要好好照顾二小姐。可这朝锦歌临了又把阿黎安顿在朝蕊芝的马车中,真是不听人劝,她一个官家子女,习惯旁人的照顾,如今一个人待在观中,怎能事事妥当?
怕是最基础的浆洗衣物都会轻易难住她。
朝骏无奈,他瞅着朝锦歌和宋城的关系匪浅,短短几日也能谈心聊意,想来这四皇子也不至于狠心加害于自己的师妹。朝锦歌在观中,受三清师叔的教诲,一方面武艺长进已是板上钉钉,至于人情世故和生活习性,也会与以往大相庭径。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样也好,磨磨她的脾性。”朝骏无厘头地捏捏朝云娘的手。
送别朝家人,朝锦歌没有立刻回了房间,只是坐在第一节石阶上发呆。
脑子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必猜,才最恣意。
就让无厘头的风带走她的愁思吧。
一件披风蓦然从朝锦歌身后披在她身上,吓了朝锦歌一跳。
原来是莫殇。
“我可是受了一个好心人的托付,叫我这位大师兄好好爱护自己的师妹。”莫殇咧嘴笑的好不开心。
“朝锦歌托着腮,“这还用思考吗?肯定是我阿姊。”
“不,是赵护。他随着他父亲外出访寻了,他今日本打算与我同行的。”莫殇突然正经起来,他受好友之托,怎会不知好友之意?
朝锦歌没了主意。
上山之前,她饱受非议,赵护竭尽全力护她周全;如今入观,当她堂堂正正拜师学艺之际,却失了赵护的坐卧不离...
而这第三者呢?
三清观观门旁,宋城倚着观门,手里端着酒觥,二人的对话,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小师妹还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