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辰时,街上就没人了。”丁毓率先问起。
小二摸着头,又看看掌柜,说不出几句,支支吾吾留下一句“你们外地人,明一早尽快赶路吧,别的……没啥可问的。”
春芝抖抖肩,“这……这莫不是吃人的镇子?难道那些婴儿的哭啼……是有人在吃……”
甚至不敢说完。
丁毓喝口茶,坏笑道:“春芝,你话本看的,也不比我少嘛,就别疑神疑鬼的了。我们依着他们的话,明早尽快走就好了。”
对于有任何一点灵异鬼怪的苗头,丁毓当机立断,立刻掐掉,她才不想招惹上不干净的。
咸鱼也是有原则的。
但佟绎已经走向了掌柜,从容开口,“我是捉妖道士,早先听闻这福泽县上有些妖怪,妖气逼人,掌柜可知道点什么?”
掌柜见来者年纪轻轻,还长得风流,冷哼一声,躺回了椅子,不客气道:“什么小喽喽都能说是道长了,我可不吃你这套。”
“是吗?”
佟绎突然扬唇微笑,手里多出了一张符纸,他手一挥,丢掷在掌柜的头顶。
掌柜顺着符纸抬头,刹那,化作金黄色的光,一团黑色毛球凭空出现,爬在房梁上,又掉落,在掌柜半躺的身体上。
“啊——他娘的,这什么玩意——”
掌柜尖叫起身,可没把那团黑色甩掉,反倒是激烈起身时把腿撞在了桌角,他疼得冒汗,但不敢弯腰去扶膝盖,因为那团黑物黏在了他腰腹,灰色衣裳留下了难闻的液体。
更瘆人的是,那黑物竟在缓慢挪动,似乎想爬到他头上。
那黑物不见五官,就像针线球被猫抓了以后,杂乱无章的毛发飘起来,身下却如蜗牛,走过必留痕。
掌柜仰着头,不敢再瞅那黑物一眼,小二也不敢上前。掌柜带着哭腔诉求:“道爷!道爷救救我,快把这东西弄走,小的刚刚不识泰山,道爷!它快要咬我了啊啊啊……”
不知何时拿的,佟绎手里又多了一张符纸,嘴里念着灭魂咒,然后黄色符纸自己飞向了黑物,紧接着,触碰到了它,一齐化作黑气,向四面八方消散。
“多谢道爷!多谢道爷!”掌柜一点点低头,看见衣服只剩了一摊黏液,不见刚才的黑物,腿后知后觉发软,他跌倒在地上。
佟绎蹲下身,嘴角噙着笑,一只手摊开,一如既往的温和,“三百文。”
躺在地上的掌柜慢慢爬起身,从身后一个木匣子里掏出一小布袋,捡了几个碎银子放他手里,嘴里还说着“感谢道爷,道爷笑纳。”
但佟绎却拿起秤杆,掂量几下后,用剪子夹断了一块碎银子,只留了一小块,剩下的放回掌柜的木匣子,温和地说:“这是食怨怪,以怨气为食,抓起来也容易,只值三百文。”
“好,好,多谢道爷救命之恩。”
掌柜连忙点头,然后伸手做邀请状,指向摆上了饭菜的座位,“我们坐下聊,这顿就是我请你们了,还有这坛酒,反正没人,不如我们享受了去。何况外地人来了,我们福泽县热情好客,道爷莫要拒绝。”
入座时,佟绎悄声附在丁毓的耳畔,“这儿不只一个食怨怪,小心为妙。”
丁毓点头,笑嗔:“多谢道爷。”
“道爷”二字,着重拉长。
佟绎眯起眼,杏仁眼弯出好看的弧度,笑着轻叹,不作话。
“难得遇见有真本事的道爷了,从前也请过些人,可惜他们收了钱,跺跺脚就算了,这福泽县,还是照常不太平。”
“何为不太平?”丁毓问起。
掌柜心念不好,居然说漏嘴。
又看她一女子搭话,瞬间不满,但一旁的道爷示意让他说,他叹口气,只好悲愤道:“这儿妖怪太多了,闹得家家户户不安宁,我这生意越没人光顾了,惨啊!”
一碗酒进了掌柜的肚。
其实也只有掌柜喝酒,丁毓喝不惯酒,春芝怕醉了拖累,佟绎则怕误事。
“妖怪多吗?”丁毓蹙眉,“我今日才见到第二只妖怪,怎么这镇子就被妖怪多到活不下去了?”
“你这姑娘,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掌柜气得忘掉了自己的掌柜身份。
丁毓刚想发威,佟绎就抢在她前面开口:“姑娘家怎就不能发言了?还请向丁姑娘道歉。”
“就是,敢骂我们小姐,我的巴掌马上就在你脸上了。”春芝一手拍在桌上,引得酒碗震两下。
掌柜只得讪讪道歉,仿佛想起来了谁是客。
“哼,君子有容人之量。”丁毓安抚春芝坐下,顺着刚才的话头,“所以福泽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知道。”掌柜转悠起眼珠。
“那你讲讲那山,是叫九峰山吧?九峰山是不是发生过山火?”丁毓盯着他。
掌柜不情愿地嗯了声。
“什么原因?”佟绎问道。
“就……天灾啊,这能有什么原因?这雷公看它不顺眼,我们又怎么办。”
这回轮到丁毓拍桌,蹙蛾眉,含怒气。
“你所谓的天灾——山火,一般由雷击引火,我在路上见着草木灰了,盖在表面,树干空心还没发黄,说明时间过去的并不久。”
掌柜垂头,盯着桌面,禁闭齿唇,只是握着酒碗的手,藏在桌面下发颤。
丁毓继续说着,“约莫半年,下雨从未打雷,因为我最是怕雷,绝不会记错。而且,真由雷击引起的山火,并不好阻断,可这九峰山,只烧了山脚一片,倒像是有人,刻意丢火种——”
“掌柜的,我问你,究竟是谁!”
啪——
酒碗落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