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到了,金精的开采颇费人力。”其实这一大片都是矿脉,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扩大产量。
这是要价的惯常口吻,阮叔笑了笑。
韬姚又带着他们沿着矿脉从头到尾走了一遍。不得不说,矿脉绵延之长,令人惊叹。
前后所有都看过了一遍,两方人便在矿场管事的小屋里当场议起了价格。议价颇不轻松,一方不说漫天要价,报出的价格也远超阮叔的心理价位;阮叔的出价不说低到地心,也击穿了韬姚府中管事的底线。
张昙与韬姚分别坐镇一方,然而这种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过程向来漫长,虽说也有趣味,到底也只有那么多。二人便先后出来。矿场管事铺了毛毯,又洗干净杯子茶壶忙着烧茶水。韬姚用焉耆语对他说了一句话,管事便行过礼,到矿上去了。
一时何罗也走了出来。韬姚看着他出来,笑道:“何师傅不在里面一同议价?”
何罗虽做过焉耆王的座上之宾,但身份仍是张家的账房。
何罗笑道:“我只管进出账,至于价格到底怎么样,听任东家做主。”说着他还似模似样向张昙拱了一拱手。
张昙笑了笑,让何罗也坐下。
前面便是矿场,将目光再放高放远一点,是灰蓝的天和脱了水似的连绵山脉。何罗坐着望了一回天。人无聊的时候便容易无话找话,况且何罗心中确实有点疑惑。
“看着这天空,倒叫人想起图兰的海面。”何罗开口道。韬姚向他瞥了一眼。
“先前大王子曾提过,想开辟海路前往东土。我高昌地处内陆,从未曾想过海路也可连通。那日听如此说,颇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何罗接着道。
韬姚笑了笑。
接下来自然就该转到为何不想办法从陆路重开商道的话上去,何罗琢磨了很久,觉得站在焉耆的角度来说,恐怕从陆路开辟还是要比海路靠谱。韬姚却把话岔开了:“何师傅此番来我焉耆,一路所闻所见,比之贵国,如何?”
这个问题和之前问张昙的一样。
何罗没有迟疑:“贵国幅地辽阔,占山靠海,君主贤明,百姓和乐,有大国之象。”
韬姚却笑道:“何师傅话未讲完,我替你说完罢:然而土地贫瘠,百姓贫困,受制于人。”
这话一出,顿时安静。何罗向韬姚拱了拱手,道了声二王子心怀社稷苍生,令人感佩。
韬姚笑了笑:从小到大,他收到的恭维太多了。小时候都夸他天资聪颖,必成大器。那时候他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确实觉得自己聪明过人。但如今他长大了,面对心怀苍生这样的恭维之语,他反而羞惭起来。
真是越大越回去了。
等了这一时也不见结果,何罗便起身又走进去看两位主事议价去了。
张昙也坐乏了,正要起身也进去看一看,忽然阮叔走了出来。
价格谈判在两位主事的拉扯之下终于算是有了点进展,然而仍比阮叔希望的价格要高。“若按照王府管事的报价,”说到这里阮叔向二王子拱了拱手,又转向张昙汇报:“再加上如今照城和曹国的关税,如此算下来我们实在是无利可图。”
阮叔之所以当着二王子的面来汇报,不过也是一种谈判策略罢了。
然而出乎阮叔的预料,张昙默算过一回,开口道:“既然确实谈不下来,那就这个价格罢。”
“主家!”阮叔惊讶的喊了一声。
跟在阮叔后面出来的王府管事面上露出笑来。
阮叔很可惜,觉得这个价格还有很多空间,但既然主家拍了板,他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违拗,他当即换个方向,扭头向韬姚道:“二王子,我们主家给了如此好的一个价格,是我们与您合作的诚意。此番商谈,不仅是为了价格,更想与二王子谈一谈独家供货之事,未知二王子意下如何?”
这自然可以。韬姚向王府管事点了点头。阮叔拱手道谢,两位管事于是再度进去商议文书。
待人都进去后,廊下又安静下来。韬姚忽然蓦的笑了一声,道:“张娘子如此心软,可算不得好生意人。”
这话未免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不过这是韬姚说得出来的话。张昙笑了笑,没有理会。
灰蓝的天幕上那层蒙蒙白雾此时愈加浓厚起来,几乎让人看不到原本的天色。韬姚看着天,忽然淡淡道:“张娘子放心,这笔生意,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一时文书条款商议妥当,两位主事各拿给自己主家看。这笔生意两位主家都谈得如此客气,文书条款自然定得也合理。张昙看过,正要点头说可以用印,韬姚却放下文书,向张昙道:“张娘子,我的印章这回没带过来,不如等回柬达之后再签字用印。”
今日一切都谈得很顺利,却未想到了最后却有了破折。阮叔不免看了张昙一眼。张昙也不知韬姚是什么意思,但上赶的不是买卖,她点了点头。
虽然最终文书没有当即签下来,留了一个遗憾和小小担忧,但这一日实在可做得张昙一行辗转万里的结点。
这一路自高昌出来,一路经历北道各国,过葱岭,到焉耆,过哈尔达,暂留图兰,又到柬达,最终踏足这个矿场,这一路上众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但现在,那根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人一轻松,笑容不自觉地就多了起来。何罗笑道:“可惜此地无酒,不然可畅饮一番。”
“若想喝酒,回了柬达管够。”韬姚如此道。
于是一行人笑着再度上马,往柬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