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要检查的“作业”是付惜禾的一日三餐，这人拿着鸡毛当令箭，非说大丈夫一诺千金，他既好心揽下监督她养胃的任务，就不能半途而废，也请某位不听话的病患加以配合，还将她最初不配合的行径上纲上线到藐视生命的高度。
开始那两天她的三餐全由他负责，后来付惜禾觉得不好，就变成了拍照发他——尽管这样也没好多少，但……避不开的。
分开时她避不开会想他，重逢后也避不开又跟他纠缠在一起，付惜禾时常觉得自己又当又立，可她毫无办法，那天在东刘村的狠话已耗尽她所有自制了。
今日来母亲家，付惜禾本没想搭理顾屿这茬，可石风发了那么一条乱七八糟的消息过去，再装没看见就不礼貌了。
付惜禾认命地给一桌菜拍了个照发给顾屿。
【贴心伴旅-小付】：［图片］
【贴心伴旅-小付】：小孩乱摁的。
【谷雨】：你去阿姨那儿了？
对方秒回。
菜已上齐，人也都就位，付惜禾不好再抠手机，没有回复。
石锡的手艺并没有因怀才不遇而打折扣，相反，这些年他一直在打磨自己，即便不指望以此升职加薪，做出美味的饭菜让家人吃得开心于他而言本就是一种朴实的嘉奖，更何况，他是真心爱做菜，而非利用厨艺谋求名利。
付惜禾素来报喜不报忧，石锡不知她胃不好，但石风不大能吃辣，是以菜的口味没有太刺激的。
她这几天素得可以，终于得见荤腥，难免多吃了些。
添饭时她不经意一瞥，正对上付恬椿温温柔柔看来的视线，付恬椿似乎已看了她很久，被发现后有些不自然，倒没移开视线，而是找话题搭话。
“前阵子我们去了趟S市，参观了你参与规划的那个热门景点，”付恬椿说，“很漂亮。”
付惜禾没跟母亲说过自己具体的工作，她多半是从公司官网查的，付惜禾心里一软，说：“以后我每做完一个景区的规划，都给你们留几张票。”
石锡接道：“票倒不用，你要有空，能带我们一块儿转转就好了，外行人看热闹，没个懂的人讲解，我们都不明白那些个设计理念，你妈妈查了好些资料，还是不懂。”
付惜禾点头暂应下来，用词上给自己留了余地：“我尽量，尽量空时间出来。”
石风人小吃的少，刚吃饱就去闹付恬椿，被石锡接过来锢在膝上。
“爸爸，我下午想去放风筝。”
“好啊！”石锡当即同意，“正巧你姐姐在这儿，咱一家人一起去。”
“我不了，我等会儿真的有事，”付惜禾摆摆手，“明儿一早又要出差，要去挺久，我紧着回去收东西。”
“这样啊，那确实得好好收拾，别落下什么，”付恬椿有点遗憾，又问，“你这回是去哪儿工作？”
付惜禾停顿少顷，还是如实说：“L县。”
她话音落下，付恬椿一怔，刚刚哄着儿子交手机时，她无意瞥见付惜禾手机界面一角，正看见“谷雨”两个字。
“你跟……”她脱口，刚起个头就意识到莽了，讪讪咽了口唾沫，没再多嘴问下去。
付惜禾看了母亲一眼，见她想问但有所顾忌、不问又耐不住好奇的模样，不由弯了弯眉眼，以前在祝家她可从没这么精彩的表情。
付惜禾主动答道：“妈你别多想，前些日子去L县考察时我确实碰见了顾屿，但就是单纯碰上了，现在也不过是普通同事关系。”
付恬椿面上点头，心里犯着嘀咕：付惜禾为什么会去L县，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承载她跟顾屿回忆的地方，她有多喜欢顾屿，多在意那段感情，就多希望那里好。
那顾屿呢？L县是他的家乡，若说回乡搞建设确说得通，但付恬椿觉得不止如此，不然前任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若没点未了的余情，谁闲的没事经常联系？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闲聊，“小顾有对象了么？”
付惜禾摇摇头，又说：“不管他有没有，我们都指定是不成了。”
她假装释然，继续埋头吃饭，没看见石锡跟付恬椿默契对视的一眼。
付恬椿还算矜持，石锡则欠欠地一挑眉梢，就差告诉她“当初你妈妈也这么说”。
一餐饭很快结束，在石锡的操持下，四个人拍了第一张全家福，离开时付恬椿一路把付惜禾送到公交车站，母女两人并肩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
“小禾，你今天过来，妈妈很高兴。”
暖洋洋的日光撒在付恬椿身上，和从前任一时刻的她都不同，她面上不再有顺遂时的孤高，也没了逆境中的刚强，风雨半生后，此刻的她沐在平和的幸福里，对日渐疏离的女儿袒露心声。
“看到您过得很好，我也很高兴，真的。”道旁槐树成荫，付惜禾站在枝叶投下的阴影里，认真地说，“石叔叔是个很好的人。”
“小顾也很好。”话题终究还是到了顾屿身上，又一次避不开。
“他还喜欢你么？”付恬椿问。
付惜禾没回答，但沉默已是答了。
“小禾，”付恬椿见状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自始至终你都没有任何错，别因为祝寥让自己过得这么苦，也让爱你的人跟着苦，你们都不该担这些的。”
“你不妨问一问他，将你的苦衷与难言统统告诉他，如若他放弃你，你就此了断这份念想，人家也不用再心存期冀，为你耽误了终身大事；而一旦他选择你……”
“他选择我，就是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付惜禾打断母亲的话，“他不能，我也不会让他这么选。妈你放心，等L县的项目结束，我会跟他断干净，不会耽误人家。”
“不，你应该给他选择的权利。”付恬椿的神色从温和变得严肃，隐约可见当年学院里最年轻女教授的威仪，“当初你们分开得就不体面，你欠人家一个应有的交代，你不能这样任性，什么都由着你愿意，你当人家是什么？”
“不管他怎么选，都应该知情，小禾，他是个有思想的人，他不是你的猫。”
他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