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多费心神去寻,二楼一雅间被仆子团团围住,仅一眼宋念便能瞧出里头护着的是谁。
人未至,诟骂声先入耳,“不识抬举的下贱东西,且当是皇妃公主?我乃驸马都尉,便是要公主的衣衫,也脱得,你胆敢不依从?”
随之而来的一声响,听着像是一记耳光。紧接着的落地声,陈妈妈听得清楚,在门外泣声啼哭,无人相帮被魏家家丁推倒在地。
来人越过一连串的家丁,魏家无人敢舍身去拦,宋念踢门进去,看姄姑娘瘫坐在地,秀美的脸上多了一道红手印。宋念最爱听姄姑娘的曲,平日里宋念一曲难求,千金难换,这魏俊安倒好,姑娘家不从他,丢人现眼不体面的竟动起手来。
姄姑娘虽为乐伎人却不失烈性。夜里奏乐曲凝丝竹,尽是看在宋姑娘的尊面与往日交往的情分上,不想受了这等欺辱,起身欲触柱以全此生清白,春百灵,玉奴拼死拦住方不至她殒命香消。
丞相公子解了衣衫,露了大半个胸脯,不顾姄姑娘是生或死,面色潮红眼里带着醉,他瞧不见面带怒气的宋念,熙熙攘攘中只留意到了凉王殿下,顷刻间那份醉意消散了大半。
似妖如媚的一张俊颜上,随即露出难掩的惊骇,连连的笑声伴着不假思索,他得意道:“凉王爷,您也禁不住这楼里的软腰细语,到底是来寻快活了?从前装个假正经,不看不听不想不说,知你的道你蠢笨不中用,有现成的乐子不去享,不亲近的各个以为你要丢了王爵尊位,去山里头修道当神仙了,不如同早我一般,恣意快活逍遥,鱼水之欢难道不欢?何必当那假意清高的圣人君子。”
顾则听毕,不自觉地瞧向凉王,凉王照旧不改颜色,甚是坦然待之。又看了看自家妹妹,他妹妹不仅不恼,反去向凉王询问是由:“殿下,他是宫里哪位公主的驸马,我怎的没听说过?”
“不是,他自封的,本王从未听闻他同妹妹们有牵缠,谁给你的胆子?敢不尊不敬公主?”李珩厉声中带着些许威严。
魏俊安狠皱了眉头:“凉王,你……”凉王爷几句话令他失语。
得了凉王担保,魏俊安不是真驸马,没了皇家庇佑,自然是万事好办,宋念几步走至魏俊安跟前,魏俊安笑意连连,同宋念翻起旧账:“宋家的,你害得我妹妹落水禁足,我正要去找你。”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念偏要打他这张笑脸,她将右手的玉戒指替换至左手,不管魏俊安口中念念有词,兜头赏了他一巴掌。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景升移来官帽椅,凉王殿下自如坐下,挡住了外头来人,里头打声渐大了,丞相府上的家丁便是再忠心不二,谁也敢越过凉王去救主,丞相许他们金山银山亦是没命去花销,再有宋家家丁一个两个更不是吃白饭的,何必去卖命。
方才宋念势气汹汹,楼里本就不少世家子弟,爱瞧热闹的胆子大的越过丞相府家丁凑在门边,又有一惯同魏俊安有仇怨的,特来瞧他狼狈样。
给了他一巴掌很是不解气,坏了宋念的兴致倒是次要,伤了姄姑娘,毁了哥哥寿宴,当是大罪过,不再添上几个难消她怒气。
魏俊安被女子几下打翻在地,仍不停叫嚷着自己是驸马都尉,多年饮酒买醉贪欢,身子骨内里早孱弱不堪,只在姄姑娘这般娇弱女子面前张狂,遇到宋念这等难缠的,竟不是对手。
“敝人生辰,让姑娘得此无妄之灾,是我的大罪过,现教训他一通,给你出气,不可再生轻生之念。”顾则趁着妹妹拿魏俊安撒气,好言劝了几句姄姑娘。
姄姑娘眼里含着怨存着期许,良久轻动颔首才道:“多谢公子。”
宋念打累了仍旧不解气,招呼顾则替换,顾则习武多年,女子力道不能与之相比,原本还在不停叫嚣着的魏俊安,瞬间变成了求饶,顾则宋念一概不是心软之人,魏相之子欺弱女,顾则对此大为不屑。
里头打得正欢,外头风云骤变。许明义费力爬上高楼,瞰朱应衢带了一大队人马来,卯月街头街尾派人驻守,许明义忙退下去,悄无声息地没入湖中,借着水路逃走了。
单保取酒回来,看这大阵仗也顾不得酒水,当即去寻自家王爷,见王爷的折扇断了,又从袖中递上一只以供主子把玩。
宋呈文满口喊冤,“抓我做甚,我又没什么官职?”宋呈远有着秀才身不敢前来同乐,但凡有罪过更是轮不上他宋呈文。
待看到领队的是朱应衢,宋呈文一时歇了气哑然失语,再不敢生怨怼,人焉了乖顺喊道:“姐……夫……”
朱应衢提着马鞭扬向他,问道:“就你一个,明义那小子呢?”又指着郭副将,“去把许家的明义给我抓来,他们两个一根藤上的,一准在这儿。”朱姐夫声音浑厚,震得了奸邪,镇得住鬼祟。
手下一圈搜寻,副将回话,都说没瞧见人,朱应瞿怪笑道:“真是少见。”
“姐夫,家中还有事,我爹叫我,我先去了。”宋呈文说着就要走。
“你着什么急?留你下来做工。”宋呈文许明义两个活谱儿,不用白不用。
朱应衢今夜突的来查,楼里街外粗粗看下来,小半个朝廷的官儿都在,不知的以为是陛下换了地儿,改在这水月楼上上朝。
他那个最爱惹事的小姨子必然在此,没一会儿,便寻到了宋念几人所在处。
朱应衢一出现,身后的郭副将锐声道:“住手。”顾则闻言停手,朱应衢低了首当作是给凉王行礼。
“呦,这是谁打的?”朱应衢嗤笑,魏俊安躺在地上,一脸伤痕青红难辨,只能依稀瞧出身份来。
魏俊安大叫,早没了伊始的嚣张:“还能是谁?你那带着疯病的小姨子。”
“我岳母家大小姐呢?哪儿去了?”朱应衢装模做样问道。
宋念一听兵行铠甲撞击声阵阵,心感大为不妙,只一息的工夫熟练地寻了个柜子躲好。
朱应衢三两下,从柜子里将人提溜出来:“你给我安分点,等时候到了,自有你姐姐收拾你。”
宋念阖上眼,长舒一口气。
“还有这个人,八成也是你家的亲戚,朱大人若有偏私,我必得告到衙门里去。”魏俊安喊道,宋念一看他指的是顾则,方才将他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