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他喝了口茶,瞥见她眸子亮闪闪的,忍不住抿唇,决定满足她的好奇心,“我爹年轻时遭逢战乱,被羌人砍伤,流落进了村里,阿娘把他捡回家养伤,二人日久生情,可阿爹不久便又上了前线,这一走便是三载。我阿娘……”
周沉璧说到这忽然停住,面带纠结神色。
阮茵追问:“如何?”
周沉璧叹了口气:“罢了,论尊长的是非,不好,还是不说了。”
阮茵登时蹙眉。
哪有这样的?故事讲到半截打住了,还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讲!
但周沉璧说的也有道理,议论尊长私事,确实不妥。他既决定不说,她也不好再追问。
可……实在忍不住好奇。
后来呢?将军得胜归来,求娶两心相知的救命恩人了吗?还是又经历了其他波折?
她满眼恳切地看他。
周沉璧心下暗笑:“还想听?”
阮茵忙不迭点头。
周沉璧被她盯得险些改了主意,半晌,还是撇开了视线:“日后再说。”
“周沉璧!”阮茵气结,“你怎的恁般讨厌!”
“娘子莫生气,待我去请示了阿娘,再说与你听。”周沉璧眉眼带笑,倾身靠近她,“该回房吃药了。”
阮茵站起身便走。
周沉璧悠悠闲闲跟在后头:“娘子还记得回房的路?”
一句话说的小娘子顿住了脚。
……不记得了。
气恼又不甘地回头瞥一眼,周沉璧见好就收,走到她身旁,一手揽在她后腰上,阮茵蹙眉欲躲,周沉璧却低声说:“新婚头一日,娘子想叫阿爹阿娘看见你我不和?”见她果然不再躲避,他按捺住开怀的表情,微微施力,带她转到相反的方向,“这府里,到处都是我爹的眼线,方才他还问我,昨夜为何请大夫。”
“公爹怪你我请安去迟了吗?”
“没怪你,倒是将我好一顿训斥。”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丝毫没有卖惨博同情的感觉,越如此,阮茵越是愧疚,有心跟他道歉,又想起被他戏弄之事,小脸上风云变幻,少顷咕哝一句:“活该。”
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却令周沉璧脚下一顿。
若照她以往的性子,方才应该同他道歉的。
可她却没有这样做,反因旁人帮她报了仇而有一丝得意,于是决定与他扯平了,那嗔怒的一句“活该”,叫周沉璧心上好似猫抓,距上次湖边烤鱼时隔多日,他终于再次窥得一个鲜活生动、卸下防备的小娘子。
揽着她腰的手臂紧了紧,周沉璧抿唇笑了一下。
阮茵察觉他的沉默,忍不住转头看他,恰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生得太好看,安静看人的时候,仿佛一汪清澈透亮的潭水,映得人无所遁形,令她有几分不自在,于是很快转头避开了。
“娘子,日后再要惩罚我,别叫我褪衣夜奔了,太丢脸了。”他微微偏头说。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痒痒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你自找的。”
“是,我自找的。”
他突然不想逗她,只想静静陪她走一段路,任她说什么都好。
不多时,二人回到了居竹院,往正房走的路上,迎面遇到胡定。
胡定低着头,双手抻开一张宣纸,边走边看。他未注意到前方之人,擦身而过时,周沉璧“啧”了一声:“看什么那么入神?”
胡定抬头,表情懵懵的,下意识往袖里藏那张纸:“没什么,那个账、账目……”
“什么账目?”周沉璧皱眉,边问边朝他伸手。
“就是府上花销账目……”
胡定说着看了看阮茵,疯狂朝周沉璧使眼色。
周沉璧瞧他挤眉弄眼,心中更是困惑,捏着一角将那张纸抽了过来。
……是新鲜出炉的小报。
胡定一手抚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眼瞅着周沉璧盯着那张纸黑了脸。
一旁的阮茵也偏头去看,入目大喇喇一行字:小君侯喜提新郎官,大婚之夜竟当街裸奔?
“裸奔”二字,足有其他字的三个大。
触目即惊心。
荒诞且尴尬。
阮茵慢慢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还有一丝困惑。
周沉璧与她对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好半晌才道:“娘子,我有话要说。”
“我也……有话要说。”
“先前小报所写,全是胡说八道!我可从未祸害良家女,更未与男子牵扯不清!”一进房门,周沉璧便急急解释,“便如这次,分明是娘子害我‘当街裸奔’,却被人杜撰成……那什么……”
周沉璧说不出口,实则这次的小报写的是,据知情人透露,小君侯求娶阮家女实为掩人耳目,掩得便是他好男色、对女子提不起兴致之内情。新婚之夜,小君侯将新娘子撂在婚房,独自上街裸奔,可见其内心愤懑苦涩,身为侯府独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在姻缘一事上却注定不能得偿所愿,可见世间不如意之人十之八九,真真是可叹、可叹!
叹他祖宗个鬼!
周沉璧尴尬又气恼,将小报扯吧扯吧撕了个粉碎,盯着阮茵问:“你不信?”瞧她神色复杂,一时更急了,“胡定!”
胡定猫在正房门外,闻声立刻滚了进来。
“你来说,先前几次的小报,是不是胡编乱造?”
胡定无语凝噎。
暗道我的爷,少夫人要是不信你的话,我说有什么用?
他愣神的功夫,周沉璧那脸更黑了:“你他娘的哑巴了?叫你去查小报背后之人,你查到哪里去了?!”
说到这个,胡定来了精神。
“回公子,咱们这城里,刊印私邸的商户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巡检司虽屡禁不止,但也是有本账的。小的查过了,城西的求真堂,东家裘真是一书生,屡试不中干脆做起了旧书生意,年初巡检司在他的书肆查抄过一批小报,后关停半年,近期重新开张了。这几次的小报,他的嫌疑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