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捻了捻手指。 隆庆帝的怀疑,冯皇后的冷笑,陈氏的得意,长宁侯的怒视,以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都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她没想到陈氏能和皇后联手,设定如此周密的计划,一环扣一环,还有小厮出来指证,试图令她辩无可辩。 但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火气,高声道:“陛下,臣刚才的话还未说完。 这浣花笺虽然普通易得,但是这十几张浣花笺上都熏了一种香。 陛下可以让人鉴定一下,是不是伽南香?” 隆庆帝拧着眉头,朝心腹蔡冲使了个眼色。 蔡冲会意,上前接过沈初手上的花笺,放在鼻尖闻了闻。 “陛下,确实是伽南香。” 沈初暗暗松了口气,她对香味十分敏感,闻多了就会觉得不适,所以平日里从不熏香。 刚才她一拿到花笺就察觉到了上面的香味。 “陛下,听闻伽南香产自南疆,是香中极品,燃一点点就会芳香四溢,即使过很久仍会余香袅袅,沁人心脾。 这种香应该是南疆进贡,只供御用的吧? 臣一个小小的五品御史,纵然出身侯府,但平日里也从来没用到过伽南香。 还请陛下派人以此香为线索调查下去,还臣一个清白。” 隆庆帝神色缓和两分,“你说的没错,伽南香确实只有宫里有,蔡冲,立刻让人去查后宫哪些嫔妃在用伽南香。” 蔡冲躬身,“是。” 冯皇后脸色微变。 她宫里常年燃的便是伽南香,那日表妹陈氏带浣花笺入宫,定然是在她宫里熏上了伽南香的气息。 百密一疏啊! 沈初接着说:“微臣从未进过后宫,而花笺来自宫里,可见花笺并不是臣所写,至于上面的字迹,陛下可以让人和臣的检索目录一一比对,这字迹纵然看上去很像,但绝不是臣所写。” 隆庆帝点头,“好,朕会让人不对,这送信的小厮,你又怎么解释?” 沈初略一沉吟。 不用想也知道小厮是陈氏指使的,但她不能在皇帝面前逼问小厮。 只能想办法套话让小厮露出马脚了。 “且让臣问这小厮几个问题。” 她的问题还没问出来,曲桥上便传来一道嗤笑声。 沈初转头,见裴渊一身暗红色的袍子,摇着玉骨扇,逆着光悠悠走来。 他脸上的黑眼圈已经不见了,此刻这副绝世郎君的模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子的目光。 裴渊仿佛没看到一般,声音冷冽逼人。 “今日可是父皇与民同乐的好日子,什么下贱的玩意儿,都敢来父皇面前瞎闹腾。孙严,处理掉。” “是,殿下。” 孙严一鞭子卷起地上的小厮,甩到了空中。 沈初脸色微变,“且慢,臣还有话要问。” 她的清白还没自证完,小厮还不能死。 小厮被甩到空中,直直地追向湖面,不由吓得惊叫一声。 眼看着快要落入湖中的一刹那,孙严狠狠抽了他一鞭,再卷起来丢入空中。 掉落,抽打,卷起,再掉落。 众人看得下意识一抖,看向裴渊的目光都有些恐惧。 传言六皇子掌管的飞鹰卫逼供的手法阴狠毒辣,一般人被抓进飞鹰卫,撑不过一个时辰就得说:“我全招了。” 现在看来果然恐怖。 偏偏裴渊站在曲桥上,玉骨扇轻轻地敲打着手心,仿佛没注意到众人脸上的恐惧一般。 他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半眯着,在空中与沈初的眼神交汇,轻嗤一声,随即又转过眼去。 沈初磨着牙瞪着裴渊,心里第三次无声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下一刻就听到小厮吓破胆的哀嚎:“是长宁侯夫人指使小的送信的。” 沈初...... 小厮被丢在曲桥上,吓晕过去。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陈氏。 不知道谁惊呼一句:“是侯夫人陷害小沈大人!” 陈氏花容失色,脸色惨白,“不,不是臣妾.....” 隆庆帝目光微转,冷冷看向长宁侯,“长宁侯府的家务事都闹到朕跟前了,长宁侯,你管得好家啊。” 长宁侯脸色铁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治家无方,请陛下责罚。” “既然知道就滚回去好好反省,罚俸半年,至于侯夫人,你看着处置吧。” “是,谢陛下开恩。” 长宁侯抖着手磕头,转身毫不怜惜地将陈氏拖了下去。 陈氏面无人色地看向冯皇后,试图向冯皇后求救。 冯皇后直接避开了她的视线。 陈氏绝望了。 沧浪亭内恢复了安静。 裴渊摇着扇子走进来,躬身道:“儿臣擅自做主审问了小厮,还请父皇责罚。” 隆庆帝摆手轻笑,“你这是快刀斩乱麻,何罪之有,反倒是小沈爱卿,你可要谢谢六皇子。 若不是他,你的清白可不会这么快被证明。” 沈初心情有些复杂。 她没料到裴渊竟然会出手相帮。 刚才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小厮露出马脚,裴渊这一招快刀斩乱麻,着实帮到了她。 “多谢六殿下。” 裴渊轻哼一声,“本皇子是怕扰了父皇雅兴,并不是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