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中。
施天冬看着地上的章承恣,这张脸与方才无异,却又完全不相同了。
章承恣缓缓醒过来,头痛得龇牙咧嘴,看到施天冬更是双目通红,警惕地抓起掉在一旁的匕首。
施天冬仿若没看见,只说:“我可以给你治病。”
章承恣纹丝不动。
“你的灵气不纯,修行之路不会长远,我也可以帮你。”施天冬说。
章承恣这才哼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
“不必信我,”施天冬注视着他,“治病这种事,只有好或者没好,看结果就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章承恣:“什么?”
施天冬:“以后你不得再为难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章承恣看着施天冬出水芙蓉般的脸,好笑道,“你可知我最初看上的是施晴?我才跟施掌柜说,他便变了脸色,内掌柜立马把你推了出来,谁把你当家人?”
施天冬心里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原主太傻、也太执着。她借了原主的身,自然要还她的债。
“你只管说答应或不答应。”施天冬说。
章承恣感受着在体内乱窜的灵气,他眼睛和嘴角一直在抽搐,手脚也不可控起来。他把手按在刀刃上,强行用痛感守住心神:“答应,不过我只给你三日时间。”
施天冬:“行。”
应完,她便转身朝原主的家去。
潭县县城内不大,被东南西北四条街贯穿,原主的家就在东街街尾的药房中。这药房属全县最大,院内建得很是阔气。施掌柜仁善,家中下人都住得舒心。院外紧连几片起伏的药田,田间有一简陋茅屋——那便是原主的住所。
原主“自请”看守药田,经年累月、无怨无悔。
施天冬再叹了一口气,这哪里是收养,分明是虐待童工啊!
她脚尖轻点,掠身进了院内。大院内就一间房的灯还亮着,是施掌柜的书房。
施天冬走过去,轻扣了两声门。
施掌柜应了声:“我马上回房休息,你先歇下吧。”
施天冬这才出声:“施掌柜,我是天冬。”
施掌柜连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拉开了门。他看着施天冬一身喜服,眼睛被灼到一般,竟涌出一点水光:“天、天冬,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算下账。”施天冬露出个浅浅的笑。
“算账?”施掌柜自责地垂下眼,“我施阕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尖细的女声打断了施阕的话,一个略显丰腴的女人施施然走过来,吊着眼看施天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哪里对不住她?轮得到她来算账?”
来人正是内掌柜胡玲玉,她一现身,施阕顿时矮了几公分似的,鹌鹑般缩在一旁了。
施天冬平静地看着她。
胡玲玉对上施天冬的眼神,滞了一瞬。这无来由的恐惧激起了她的愤怒,胡玲玉怒斥施天冬:“我们供你吃穿住,要没有我们,你不知道早死哪儿去了。”
“确实,”施天冬平静地说,“所以我回来找你们算账嘛。药房里做长工的也有吃有住,此外还有月钱,我在施家做工多年,钱不要了,就当折抵施掌柜对我幼时的照顾。另外,施掌柜当年救我一命,如今我救施晴一命,救命之恩也结清了。”
“施掌柜的恩情我还完了,”施天冬抬手按在胸口,虽然她知道原主已经魂消、听不见了,但仍低声说,“以后大家就两清,我也自由了。”
“放肆!”胡玲玉听着,扬手欲扇施天冬一巴掌。
施阕伸手想拦,却没拦住。
施天冬稳当当接住了胡玲玉的手,弯了弯眼:“胡夫人,我现在可是县令家儿媳,后院只有我一人,我觉得有点孤单。我夫君对姐姐还念念不忘,他要纳妾,我可很是赞同。”
胡玲玉脸色一变再变,颤着手指向施天冬,冲施阕吼道:“我早说她是妖女,晦气,你不信!非要救她、把她养大!你现在看看,她有多恶毒!还想残害晴儿!”
施天冬心叹一口气,她也就是把对方做的拿来嘴上说说,对方可真是双标。
她残害别人家女儿的时候可想过自己恶毒?
胡玲玉仍不解气,继续冲施天冬说:“你个妖女,当初你被抱回来时头上长角,尾巴都没褪。当晚我就小产,我可怜的小二没了……”
“住嘴!”施阕终于看不下去,吼了一声。
胡玲玉却不依不饶,推了一把施阕:“我在小产后悲痛欲绝,你却只顾着那小妖女的死活,她、她是妖怪啊!”
这些事情发生太早,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
施天冬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头顶和尾椎……犄角?尾巴?
那是什么东西?她难道不是人?
施阕揽住胡玲玉,长长地叹了口气。
“天冬,你大了,想离开施家自然可以离开,”施阕慢慢地说,“刚才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中。当年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先救了我。那日我出诊后归家,失足落水,被水鬼缠上,正巧你被放一片荷叶上飘到我怀中。也许是水鬼怕你,撤走了,我才得以保全一命。”
“你确实……可能不是人,但等你一岁后就已经完全跟晴儿没两样了,我想着做人可能容易一点,就一直瞒着你,”施阕说着,“我那未出世的小儿小产,跟你没关系。他本身就胎相不稳,只是内人心中有怨、我心中有愧,这些年苦了你了。”
胡玲玉还想说什么,但被施阕捂住了嘴。
施天冬看着两人,只平静地说:“既已两清,多说无益。日后各自保重吧。”
她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
施阕仓皇地叫住她:“天、天冬,我当年捡到你是在临丹山脚下的河里。这些年我查了些修仙历史,当年修仙界戮妖大战最后的战场就在那附近,你以后对修仙之人能避则避吧。”
已经见过几个修仙之人的施天冬:“……”
不过施阕的提醒总归是善意的,她道了句谢,回了她药田中的茅草屋。
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