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菜后此行目的就算达成了,天色不早,我得尽快带祝雨回竹屋。
午后的集市空空荡荡,商户小贩陆陆续续开始收摊,枯败的菜叶和折断的菜梗被堆在角落散发出恶臭。
穿过狭窄的小巷时,不知从哪蹦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猛地扑过来抓住祝雨的腿不放,嘴里嗯嗯呜呜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祝雨动弹不得,目光无助地看向我,像是在询问我的意见。不得不说他很会看人,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选择了对祝雨下手而不是我。
“劳烦放手。”
我笑起来,威胁的意味随嘴角的弧度漫延,“你想要钱?这孩子可没有。”
乞丐是位精神错乱的成年男子,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打满了大小不一的补丁,头发长而卷曲,依稀可见发间的虱子,瘦骨嶙峋的手指紧紧握住祝雨的小腿,用力得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我注意到,他手臂上青紫色的可怖斑纹如藤蔓般延展到手腕。
我不知道祝雨这时在想什么,事实上他想什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反应证实了他的迟钝和软弱。
我可以截断乞丐的手,但我没有那么做。我在忍耐,等着他把手放开让祝雨从桎梏中逃脱。当然,我更希望看到的是祝雨能抬起另一条腿踩在他的手臂上,迫使他因疼痛收手。
但祝雨无动于衷。
所以我替祝雨做了决定,像一个真正传道受业的师父一般把他推到身后,在他惊恐的眼神里用脚碾碎了那人的手骨,吱嘎吱嘎的碎裂声碰撞在一起,我趁着松手的间隙抓住了祝雨的手腕。
乞丐意识到疼痛后尖叫起来,捧着他的右手在地上滚动痛呼。
那时候人流稀少,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刚才做了什么。我只管拉着祝雨头也不回地离开,祝雨在我迈出第七步时回过神来,急切地叫我。
“师父!师父!”
我不理他,拉着他继续走,如果他继续用反抗的声音叫住我,我会头也不回地把他扔在荣城。
——
出城后,通向郊外的路急速聚拢又以树枝状分岔,熟悉的密林用清新的绿意包裹每一个行人,接纳我们踏入它的领域。
步子慢下来,祝雨估摸着我已回归平静的心态,鼓起勇气告诉我,“师父,他不是讨钱。”
我回头瞪他一眼,他马上垂下头做出低眉顺眼乖乖听话的样子。
“他不要钱,所以呢?”
我装作认真倾听,等待着祝雨的后话,语气却暗含讥讽。
祝雨好半天才回答道, “……他只是生病了。”
我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噢!原来如此,所以你是想大发慈悲救他?”
祝雨不知如何回答,手足无措地抓住背篓上的草绳,他很紧张,张了张嘴努力想要解释。
我心平气和,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人这种生物,在小时候妄想成为正义的大英雄是很正常的事”。
我躬下身,与祝雨平视,“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他们给你灌输的救世和道义都是狗屁。你只知道他染了重病,却连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就敢去救他。”
祝雨摇摇头,惭愧地把头垂得更低。
“瘟疫。”我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接着补充道,“他得的是通过肢体接触传染的瘟疫,皮肤上的斑纹就是瘟疫的早期症状。”
祝雨茫然地抬起头,嘴里喃喃地重复:“瘟疫……”
他只在别人惊恐的对话里听到过瘟疫的概念,从未与瘟疫真正接触过。回想起方才小腿隔着长裤被掐住的一幕,如坠冰窖的寒冷顿时席卷全身,手指不禁有些颤抖。
他对瘟疫最直白的认知,就是无意义的死亡。
“城里将会有一场瘟疫……师父,我们应该去告诉荣城的百姓。”
祝雨情绪激动,急切地向前一步,下一刻就要抓住我的袖子。
“没有什么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和他们素未谋面萍水相逢,瘟不瘟疫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难道我们要看着他们徒劳地死去吗?师父,不需要帮助他们,只是去告诉他们而已。”
祝雨的反应让我后悔告诉他事实,我以为他会因我的话幡然醒悟,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没有。
他的思想太过正派,是我最讨厌的一类人。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信一个小孩儿的话?”
祝雨的话使我想起了百年前那位伏羲后人,他圣洁纯粹心地善良,虽有救世之能,却难救心。
祝雨冷静下来,梳好的头发由于旅途的劳顿散下几绺,安然地垂在鬓角和额前。林间有风从我们中间穿梭而过,撩起了他的碎发,他的目光在摇晃的发丝中显得仓皇而破碎。
我确信是我的话把它打碎的。
然而我没有止步于此,给予了他最后一击,同时也是致命的一击。
“好人是做不成英雄的,历史上已知的英雄都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我不喜欢伏羲后人,但我不得不说,他救的那些人不配得到他的垂怜。我宁愿祝雨往后恶贯满盈,也不要他步讣昭的后尘。
也不管祝雨在想什么,我拽了他的背篓拉他向树林深处走去,“回去后为师给你弄些草药敷上,他碰了你的皮肤,不及时治疗会被感染的。”
祝雨低头看着他的脚踝,大概是没想到瘟疫会离他这么近,“师父……”
其实我是唬他的,他根本没感染瘟疫,这种瘟疫也不可能通过简单的草药治疗。
“走吧,别看了。”
不需要我的拖拽,祝雨自己走起来。树林里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从左耳环到右耳,演奏出一首怡然的林间小曲。
我不担心他会突然跑回去践行他的美梦,因为他知道一旦脱离了我的控制,我不会把他找回来。
也就是说,如果他死在外边,我不会救他。
天色暗下来后,我在竹屋前的空地架起了篝火,折了几支竹子做烤架。祝雨把他从山上打猎得来的山肴野蔌清洗干净,掏空内脏后放在木盆里端到前院来。
竹屋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