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的宵禁只有三更到五更的时辰,六月天又黑得晚,亥时正是雁池坊最热闹的时候。 宋观宇押上宝泰赌坊的赌局,一传十十传百,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凑热闹。 玉堂楼内,气质冷硬的大掌柜听着属下最新带回来的消息,沉吟片刻,又派了一队人去赌坊守着,随时准备接应。 宝泰赌坊内如雷般的嘈杂声逐渐平缓下来,来晚一步的人完全挤不进去,只能在门口的台阶上垫着脚询问。 彭鸿轩恰好在附近,凭着彭府尹府嫡长子的身份,带着两名跟班上了二楼观赏。 燕乐安看到彭鸿轩的身影就撇开头,对程天禄大发感慨,“今晚之后,咱妹妹就要一战成名了。” 顾知予轻摇扇子,兴致盎然道:“错,小棠宝早已名满临安,这叫锦上添花。” 屡创新农具的神农氏后人,悬壶济世的义诊大夫,有呼风唤雨之能的栖云道长之徒。 就算赢下宝泰赌坊,于程小棠而言,也只是多一个赌术高超的名声。 程天禄看了眼大堂上的龙舟香漏,正巧发现妹妹悄悄打了个哈欠,笑意温和道:“棠宝还是个孩子,该回家睡觉了。” 由于宋观宇在对赌钱,给了在场赌徒们一个销账的机会,登记押注的速度比之前要费事不少。 赌桌上堆满了金银铜钱、银票以及签字画押的借条。赌坊可能会易主,连借款的流程都省了。签字画押的文书,可以直接作为筹码押在赌桌上。 王掌柜抚摸着胸口,庆幸东家有先见之明,提前派人设置了一道防线,婉拒后来者押注。 不然他都不敢想,这一局的赌注高到多可怕的程度。 王掌柜清了清嗓子,再次对众人重申规则,“双方各一个骰盅,打开后比小,一局定胜负。” 在众人紧张到几乎窒息的凝视中,程小棠和宋观宇同时打开骰盅。 三个一点对三个三。 程小棠胜得漂亮。 宋观宇输得也不难看。 “乔松,取纸笔,拟定契书。”宋观宇释然一笑,潇洒道,“愿赌服输,明日一早就可以去衙门过户盖章。” 程小棠双手抱拳,“承让。” 两个人三言两语地结束了对话,惊动全城的赌局就此落下帷幕。 天亮之后,宝塔赌坊将会转入程小棠名下。 栖云道长满意地摸了摸程小棠,“乖徒儿干得不错,很有为师当年的风范。” 这句话等于向众人解释了程小棠赌技的来源。 虽然他也没看出徒弟是怎么控制点数的,但对外一定要做到位。那个姓文的小兔崽子还在外头看着,又不能灭口。 真是麻烦,白费那么多功夫打发掉皇帝老儿派来的密使。也不知是谁忽悠文昭仪那个愚不可及的兄长来的临安,还知道从程文韬下手。 栖云道长斜睨了一眼不肯接受现实的宋昭, 程大牛和谢玲花的心情比较复杂,女儿一个小姑娘,突然成了临安府最大赌坊的东家,这跟说好的计划不太一样。 当然,宋观宇横插一脚,效果更好了。 看程天福、程启以及程卓脸上的表情,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赌徒有多可怕。 以后程氏的买卖会越做越大,在外行走经商难免遇到防不胜防的诱惑,除了自制力外,还得有敬畏之心。 只要沾上赌,万贯家财也能在顷刻间输得精光。 程天寿为妹妹欢呼到一半,注意到边上还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坐着的程文韬,难得忧心道:“不好,棠宝成了赌坊老板,程文韬还不玩儿命赌?” “那就把他的两只手全打断!” 程大牛捏住程文韬的后脖颈,语气森冷,“咱家现在不差一口吃的,养得起废人。” 程文韬鼻涕眼泪流成河,拼命在心里喊着他再也不敢了。 比他更崩溃的,唯有全场的赌徒。 尤其是不肯接受抵消欠债的好意,非要押上全副身家赌宋观宇赢的人,“黑店!你们合伙给老子下套!” “本大爷不服!” “报官!我要报官告你们诈骗巨额钱财!” 程小棠很快就进入了宝泰赌坊大东家的角色,瞅了一眼王掌柜,“愣着做什么,干活呀,宝泰赌坊不要面子的?” 王掌柜心态转化没她那么快,下意识寻求宋观宇的指示。 宋观宇颔首道,“按平时的规矩。” 文公子去而复返,带来了宋五老爷,也就是宋昭的亲爹。 宋五老爷先是痛心疾首地指责宋观宇,“宋观宇!你糊涂啊!怎么能轻易落入了他人的圈套!” 继而转向栖云道长和程大牛,语带威胁道:“众目睽睽之下,诸位如此肆意妄为,可曾想过会得罪不该得罪的贵人?” 贵人文公子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本公子只是不愿拆穿罢了。” 他这一晚上输了三万多两银子,被请出宝泰赌坊后立即跑去找了宋五老爷。冷静下来后,坚信是宋家这个低贱的外室子和程小棠联手搞的鬼。 宋五老爷谄笑着对文公子恭维道:“公子品行高洁,在下自愧不如。” 连宋观宇没回应,他又重重咳嗽了几声,高声道:“诸位兄台,还请稍安勿躁,宝泰赌坊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今晚的赌局就当没发生过,欠条全部不作数!” 输钱的赌徒们不管认不认识宋五老爷,听到这话都兴奋地附和起来,“说得好!” “你们合伙出钱,不能作数!” “赔钱!该给我们赔两倍,不,十倍的钱!” 他们从来没有输过这么多钱,以前最多向赌坊借一次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