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出寝殿。
被打的脸颊火辣辣，被按过的唇上炙烫，风颂瞪视罗暮衣离开，别开头，胸口不住地起伏。
……
“小萤，小萤呐……”
幽远的声音。
来自哪里？
罗暮衣全身滚烫，仿若身在火山。
“小萤，小萤……”
“记得这是错的哦。”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金刺刮地，声音刺耳，罗暮衣几乎疯狂。
她沉在粘稠的液体中，全身都被扣上了冰冷的法器。
她张大嘴，喊着对面的人，却不断地溺水。
出去……出去！
“醒醒。”
“小萤。”
一道冷清但利落的声音。
罗暮衣突然睁眼。
阳光出现了，清风把血腥和金属，刺耳的鸣叫，扫得一干二净。
如噩梦陡然消失，她的眼前，是一张俊逸干净的脸。
她认得这张脸。
少年风颂。
他披着雪白的斗篷，正蹙眉盯着前方，他的眸是琥珀色的，目光却是不满和挑剔。他一向如此。
罗暮衣却目光猛地变深。
风颂身前的石头上，还坐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七岁的年纪，头发脏乱打结，全身裹着凝固的血和肮脏的土，狼狈不堪，是低贱的打扮。
“我没被吃吗？”小姑娘问。
风颂：“不会。那些人都被我和师长杀了。倒是你，手放下，别按头上。”
他一边说，一边为小姑娘施展了清洁符。
风颂的师长走过来：“这个小姑娘，被坏人卖给那些饥民，险些被吃了……这么小的姑娘，若不是公子及时赶到，不知道这些人会对她做什么……”
罗暮衣头脑发胀。她眯眼看着他们。她知道这是她的心魔。
他们两个都是。她像是不受控制，拨开了人群，朝他们走去。
“小萤。小萤。”她讷讷喊道。
小姑娘却没听到她说话。
“我护你下山。”风颂又问，“有亲人么？”
“我有一个姐姐！！她说要去给我找食物，把我留在市集等她。但我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她，被坏人抓走了，呜呜……”
风颂的师长又开始嘀咕声：“丢市集，我看，能放心把这小姑娘丢在这里，心思也不是什么好的……”
风颂也蹙眉。
“小萤！”罗暮衣突然喊出来了。这一声，似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小姑娘看到她，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随即，她大喊一声：“姐姐！！”
小萤过来，抱住了她的腰。罗暮衣抱住了她，对她做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吓她，心里却满是说不出口的庆幸。
她抬首，却对上了风颂盯着她，若有所思、审视的目光。
在心魔中，罗暮衣的头脑一向很混乱。她却逐渐想起当年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初见风颂之时，是百年不遇的饥荒，死了很多人。
她那杀千刀的父母也亏离开得早，才没有受此难。
而她带着养妹小萤，面对饥荒，本也生出了独善其身的念头。
但她被困在饥民里数日，生死之间想通了许多事，费尽心力逃出来，才找回先被风颂救下的小萤。
风颂那会儿也单纯。
本因她抛下小萤怀疑她的良善，问了她几句，便她说什么信什么，相信她真的是个不小心迷路的贫民女子。
那一路上，罗暮衣悄悄做了许多事，她把被抓的欺辱小萤的饥民都整死了。
风颂也对此毫无察觉。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风颂和他的师长护她二人下手，又往南行，一路救助受饥荒的难民。
渐渐地，到了南地，阴霾去，风和日丽，终到离别日。
风颂来到她二人面前，和罗暮衣淡淡颔首后，便蹲下来。
他脱下斗篷，把其系在小萤身上，并把灵石囊送给了她。
“小萤，你是我此行救下第一人，算是缘吧。”
风颂轻声道，“斗篷赠你，其上有天幽阁法印，再遇妖邪，也轻易伤不了你。若是旁人要抢，你说一声‘除’，便可劈了那些坏人。”
“至于灵石囊，我给了你姐姐一娘。”他又回看罗暮衣，“你们带走，等我师长带你到一个叫柳叶镇的地方。那里的风柳姑姑会帮你们安身。”
“大哥哥……你真好。”小萤笑眯眯的，她一直是一个小太阳。
罗暮衣沉默了会儿，道：“谢谢。”
“不用谢。我对人也没什么好的。”风颂别开脸，“在我的位置，举手之劳。”
小萤睁大眼睛：“那我以后有机会见大哥哥吗？”
“不。”风颂拒绝，想了想，却说，“或许可以。日后，你若有仙根，拜入仙门，有缘自会见到我。”
小萤低头，“哦”了声，紧紧拉住斗篷的系带，如宝贝般。
罗暮衣牵着她，看着风颂御剑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白衣胜雪，恍若谪仙。
她意识到大概是这时起，他的影子映入自己心里。
而她低头，看到小萤的动作，倏然心生不满，见路边没旁人，阴阳怪气道：“拉那么紧，就那么宝贝？”
小萤：“当然宝贝！大哥哥那么好！”
罗暮衣问：“我好还是他好？？”
“……一样好！”
“不行。你必须说我比他好！”罗暮衣紧紧捏了下小萤的手，表示惩罚，但没怎么加力。大概也是这时起，她对风颂也生出了嫉妒，总想着有一天，要和他一较高下。
清风朗月，漫天萤火虫飞起，夜幕下方，还有未褪的暮色。
小萤跑入花丛，和萤火虫跳舞，嘻嘻笑起来。
罗暮衣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暮衣萤火。
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