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颂皎如月,小萤明如星,这梦境仿若美好幻境。
但靡靡之雾飘散,罗暮衣也突然猛地沉入深渊。
她又溺水了。
她再次钻出水面,手脚被锁住,呼吸困难,身上流着污血的伤剧痛。
却见风颂突然闯入,脸色惨白,满眼暴怒。
“就是你杀了我叔叔?!”
她费力地昂头。
他却冲到她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
风颂却蓦地睁眼:“是你——”
呼——
罗暮衣睁开眼,喘着粗气。
这百年来,她常活在黑暗中。
方才梦境,便是她的心魔,也是她噩梦的轮回。
再忆最后之景,她心中溢起漫天戾气,难以压下。
心魔。
她抓住头发,一百年了,她也压不下那些念头。
她闭了闭眼。
是风颂朗如月的脸。
凭什么有人生来如明月,一生顺遂,随意误会,还不用付出代价??
她又闭了闭眼。
金属、刀剑、小萤的哭喊要把她逼疯。
又凭什么,一些人,可兽心人面修大道,可高高在上指人善恶,旁的人是生是死,受何种人间苦楚,都可随意指下,又转头遗忘?
她张开手,手在颤抖,又握上。
所有事,她都要还回去。
无论恩,还是仇。
铮铮铮——
罗暮衣手上射出刀意。
刀意在墙上,刻下了狰狞的三字。
“梁。”
“陈。”
“风。”
罗暮衣突然痴笑,面目全非。
若是有仙域任何一人来,都可认出,这是如今仙域四大世家中三大家的姓——
南原梁家,东山陈家,中山风家。
……
罗暮衣从地室出来时,乌发染血,瞳眸猩红。
魔宫主管无瑕,当即让其他宫人退让,不要去触她霉头。
只因魔宫之人都知,罗暮衣修炼魔功,虽已至臻境,强大不加,但时不时陷入心魔,也受困心魔。
心魔出,她当难以控制是否伤人。
而罗暮衣每次遇心魔,都会一个人去地室度过。但哪怕出来,刚压住心魔的罗暮衣,性情是最不稳定的,最不好惹的。
无瑕悄悄让人弱去鎏金灯的光,罗暮衣此时,也不喜欢见光。
而她依旧着那深衣,烛火映照侧脸,阴影中,她和头顶的赤槿都晦暗不明。
“唤画师来。”
她下令。
“去为那风清长老,作画。”
大概是她的嗓音过于冰冷,无瑕小心上前,试探:“作画?魔主这是要……”
“我自然是为那风清长老设计了一场好戏。”
罗暮衣垂眸,漫不经心,“这场戏,或许会唱得久点。”
“但我要看他爱而不得,痛彻心扉。”
“多好玩啊。”
“……”
罗暮衣离去。
……
不过少时,无瑕便找来了几个画师,让罗暮衣挑选。
她本意是想让画师进入她的寝宫,让他们带着笔墨,扑在如困兽般被关在那里风颂面前,画他描他,顺带好好折辱他一番。
但她转念,又散去了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如此模样,只应该让她一个人好好观赏!
她怎么摆弄他,是她的事,别人不该插手。
她也会用留影珠留住这些场景。
是以,当画师来后,罗暮衣甩给了他们三颗留影珠,是她这些年通过仙域的眼线得来的。
风颂与小梁王下棋,风颂血战南幽明岛,风颂在天幽阁会武中持箫为剑。
她都有。
“画好看些。突出他的清冷,要画出那种仙气飘飘、仙人出世的感觉。”罗暮衣晃着折扇下令,“不对,不能太仙气,六分半的仙气就好。”
“再融合一些魔域人的气质。仙气加一点粗犷,刚冷加一点阴柔。”
“还有,脸要似像非像。有点像他,又不完全像。”
“最好可以画出让他本人嫉妒的出尘和绝然。”
“…………”
画师们听得面面相觑。
什、什么情况?早在来此,听到要画刺杀者风颂,他们便大吃一惊。但由于罗暮衣威名,都不敢表露这般惊异。
而他们越听越感到离奇。
但,这这又是什么要求?
如此抽象的形容让画师们云里雾里,若放到平时早就甩手不干,但对罗暮衣,魔域人是绝对不敢推拒的,只得点头。
“下去罢。”罗暮衣下令后,便不耐烦地让人退下了。
“魔主,安魂汤。”无瑕送上。
罗暮衣端碗,一口灌下了汤。
再醒后,她那心中魔气彻底压下。
“回寝宫。”罗暮衣道。
她朝寝宫走了。
而走入寝宫,她便看见坐在柱前的风颂。
剑修负手,头偏向一侧,脸浮红未退,凤眸中恼意也未散。
听到她的动静,他身子一僵,目光也落回她身上。
此时风颂的目光,虽藏怒,却比起先前冷静许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罗暮衣过去,展开折扇:“有话对我说?”
风颂眸压怒,别开头,点头。
罗暮衣沉吟,解开了禁声诀。
风颂能说话后,似极忍耐地喘口气,才道:“我们谈条件吧。”
他声如冰石,闭了闭眼,“罗魔主,你先前那般,不过在等我先开口谈条件罢了。”
“是么?”
他语气冷硬,惊意退,多了分稳重和强势。
罗暮衣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