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宇的双眼逐渐明亮,父母的死,在他的心头萦绕了十几年,不知道该如何释怀。 怨憎过自己当时的懦弱和年幼无力,也有发现事情无法挽回时的怅然和不知所措。 姜怜双凑近了些,端详着他的脸,说道:“我还是很好奇,你那时候怎么想的,竟想为柯家顶罪?” 仇怨深厚,甚至父母都死在了他们手上,怎么还会想着为他们做如此好的事? “他们不在大周,但渔村的事总要有人偿还,或许我那时候一时没想明白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姜怜双需要非常专心,才能在嘈杂的酒楼中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发现渔村事是柯家所为时,我第一反应是天命报应,”孟鹤宇笑得无奈,“我此前没有救我的父母,也没有为他们讨回公道,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这话说得可爱好笑,姜怜双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看起来是个整日快乐不问世事的人,但在心里,其实承受了很多难过之事。 “你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孟鹤宇看了她一眼,神情更加无奈了:“你若是想笑,那就尽管笑,你看起来憋得难受。”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念头的确可笑,他自己回想时都觉得羞愧又离谱。 “我不是故意的,”姜怜双赶紧解释道,“但你会把这些都归到自己的错处,和我的脾性背道而驰。” 要是换做她,小时候没办法,长大了都要自己造船,渡海出去找家人的麻烦。 所有欺负她的人,都不能有好下场! 想想自己,再想想孟鹤宇,像他这种性格的,当真是可爱。 不过这样也好,与她有反差不要紧,和家人一起经商的时日久了,她就觉得似孟鹤宇这般纯真的性子更是难能可贵。 经商许久的人,就算不是刻意想去钩心斗角,也会下意识地去提防和怀疑别人。 这样不好,可姜怜双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有时候也会出现她所不喜欢的样子。 但是孟鹤宇,他的身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那没有办法,你也知道的,我被京城的那位老板坑了多少。”孟鹤宇摸着鼻子笑,他或许就是不适合柯家,人人都有生意头脑,只有他发现费劲无比。 一说起京城,先前在醉语楼的那人酒气熏天跑上来找她的情景,又再次浮现。 “真的,”姜怜双很认真地点头,“你一点都不像柯家人。” 孟鹤宇总算是轻松地笑了,也不知道为何,听见姜怜双这么说,突然觉得释怀了许多。 不像才好。 他的父母也不像,他们作为一家人,三人没有一人是继承了柯家人的那种秉性。 “你看,你没有出来顶罪反而是好事,”姜怜双摊着手,继续说道,“你要是真的帮他们顶罪了,我会气疯的。” 朱丽叶是吃了假死药而后自尽,而她不同,可能会被活活气死。 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这像什么话! 孟鹤宇轻轻点头,幸好,他于京城中认识了姜怜双,才没有酿成大错。 就该如同她一样,将爱恨都分得很清楚,也从不受旁人的干扰。 “明日,官府应该就着手开始处理柯家的事了,等结果吧。”姜怜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招手叫小二过来,准备结账。 “真的能顺利吗?” 待小二走后,孟鹤宇又忧心忡忡地问道。 “杞人忧天,”姜怜双穿好斗篷,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有姜家,有娇娇姐,官府敢收受贿赂?真不怕陛下朝廷问责吗?” 东宁府的官员这些年都没出过什么事,相比较先前在洛川经历过的,要好上太多。 何况,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根本不敢。 娇娇姐的长公主不是白当的。 用身份去压平民肯定不对,但那是官府,若是犯了错,可不能和普通人一概而论。 “有道理,”孟鹤宇不再纠结,“走吧,先送你回家。” 但他们依旧没有直接回到姜家,走出酒楼后,姜怜双突然意识到,她将麻烦塞给了娇娇姐,必须得去宅子看看。 按照颜馥秋的性子,她原以为宅子中会是鸡飞狗跳,争吵声不断,但却十分平静。 倒也不能说平静,因为她一踏进屋中的院子,就被飞来的球狠狠砸了下脑袋。 “承安!你给我过来!” 沈玉娇愤怒的声音随之传来。 姜怜双捡起地上的球,揉了揉被砸痛的额头,没搞清楚状况。 另一边,正跑着的沈平安一个不稳,摔进了孟鹤宇的怀中。 “孩子们玩闹,没想到你突然进来了,”沈玉娇揪着承安的耳朵,愤恨地咬牙,“这孩子,一点都不小心。” “没事没事,我就突然想来看看。”姜怜双摇摇头,把手中的球递给承安。 承安接过球,奶声奶气地道了歉:“对不起,姜小姨,是我太调皮了。” “下次注意就好,”姜怜双才不舍得生小团子的气,“现在越来越活泼了。” “成天跟着九霄习武,不活泼挺难的。” 尽管嘴上说着不高兴的话,但沈玉娇语气中自豪感难以掩饰。 自家儿子聪慧懂事,读书写字都学得很好,跟着九霄习武也有模有样的,自然很值得骄傲。 “那不是好事?”姜怜双笑问道,“不会想同我炫耀吧,娇娇姐?” “我没那心思,谁想跟你炫耀了,我还没问你话呢。” “什么话?我惹娇娇姐不高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