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又下了场雨。 来势汹汹地,好在过了未正便停了。 徐简带着参辰又去了趟陈米胡同。 这一次进去,大半条胡同都乱糟糟的。 万塘下定决心要掘地三尺,从今早下朝后就调集了人手。 徐简站在胡同口往那宅子看去,原本高高窜出院墙的树木有一半都不见了。 反倒是宅子外头的空地上,堆着锯断的树干,边上还有许多简单整理又没整干净的断枝,就这么都拦在路上,本就不算宽的胡同越发拥挤,很难下脚。 徐简费了些功夫才走进去。 金砖在他身上,有些沉,又因着路况,有时候下脚不得不多斟酌。 万塘听说徐简来了,快步从宅子里迎出来,抬头瞧见辅国公略显不稳的身形,心里颇为过意不去。 他压根没想过徐简在“负重前行”,只当他腿脚不好。 万塘有两个儿子,十几岁冒头,如今最是管不住的时候,也亏得是打小练武,挥霍了大半精力,校场上摸爬滚打一整天,累得气喘吁吁,根本没空给他惹麻烦。 两臭小子天天喊累,但万塘知道,他们那点儿磨砺,比起真正被培养起来要去战场上厮杀的将门子弟,根本不算什么。 像辅国公这样的,当年练武吃的苦、流的汗,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曾经纵马奔腾的少年郎,现如今却被树干树枝遮挡的路给为难了。 这真是…… 万塘看着怪难受的。 “让你们都堆一边去,怎么弄得这么乱七八糟,”他咋咋呼呼叫起来,“我都没地方落脚,赶紧再收拾收拾,回头绊一跤把牙摔没了可别来找我赔,我提醒过你们。” 徐简与万塘打了声招呼,两人一道进了宅子。 宅子里头,比外头还乱。 树挖走了,留下一个一个的坑,连日下雨,土里全是水,搅成了泥,黏黏糊糊的。 万塘没让徐简去走那泥地,只沿着长廊穿过去:“天黑前能把那片院子都挖出来,夜里把灯点上,再挖这几间屋子。” 徐简道:“所有的花厅雅间都查过了?没有找到暗格地窖?” “没有,这地方修得花里胡哨,我也以为会有,可找到现在没有一点发现,”万塘叹道,“国公爷昨儿不也在这里转了会儿吗?我看这宅子就是用来招待太子的,对方小心翼翼,哪里会给我们留下线索?” “那就只能用土办法,一点点挖。”徐简道。 万塘抹了一把脸。 他手上有泥,这一抹左半张脸成了花脸,他不在意,只说案子:“办法土点就土点,就怕挖下去也毫无收获。 今儿早朝那架势,跟我们昨儿猜的一点不差,都是各怀鬼胎。 他们眼下还能忍得住,再过几天,我们这里还这么毫无进展,嘿!” 徐简笑了笑。 万塘又道:“国公爷后来去了御书房,圣上说什么了?” “圣上英明,”徐简说得很简洁,“有人别有用心,衙门行事不易,他心里都有数。” “他是有数,架不住儿子没数……”万塘嘀咕了一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不由讪讪笑了笑,“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万大人先忙吧,”徐简道,“我再转转,要是能有些发现就好了。” 万塘自然应下。 徐简带着参辰往内院走,一直走到那日李邵和刘迅被发现的屋子。 这里已经被查抄几遍,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不值钱的东歪西倒,留下一地狼藉。 徐简没有看地上,抬起头来,仔细看屋梁,而后唤了参辰一声。 “上去找个角落。”他道。 他太懂抄没了。 他曾作为副手,抄过安逸伯府,也曾经历过诚意伯府、辅国公府的抄没,他知道什么地方会抄,什么地方会被忽略。 除非是有血海深仇、恨不能把对方凌迟,否则,没有哪个主持的会把梁柱间、瓦片下都一处处查看,而底下动手的衙役更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地方小,藏不了什么,但对徐简而说,藏两块金砖倒是够了。 金砖被一块棉布包着。 为了真切些,徐简从库房角落翻出来了这块。 料子本身不错,却摆了很多年,脏兮兮的。 参辰做事很仔细。 选好位置后,比照着布包的尺寸,先把那一块的灰全拢到了布上,再把布包压上去。 确保一切全备后,参辰低头向下看,冲徐简点了点头。 徐简并不着急,在花厅里又转了几圈后,对参辰比划了个手势。 云层浓了,忽然间又落起了雨。 万塘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被天气浓得连声抱怨。 听见有人唤他,他就老大不高兴地转过头去,却被来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来的是参辰。 也不知道刚才去做什么了,衣服上全是灰尘,他应该掸过了,却没全掸干净,原本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也沾了灰。 挺狼狈的。 万塘忙问:“怎么了?” “找到点东西,”参辰道,“国公爷让万大人一块看看。” 万塘一听,忙不迭招呼他一块走:“哪里找到的?什么东西?” “没有暗室,没有地窖,国公爷就说不行往上头找,我就爬上屋梁了,”参辰道,“有个角落里藏了包东西,我拿下来了,里头是两块金砖。” 万塘听得牙痛。 一来怪自己思路不够开阔,都想到挖地了,怎么就没想到先把屋子都拆了。 二来,这个收获有些怪。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