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街上见了昔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齐茵受辱后,容华罕见地流露出恹恹的神情。
与罗素素分开后,容华便带着银珠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内,容华盯着小案上的糕点,陷入沉思。银珠几番想开口说些笑话,瞄了眼兀自思考的容华,冲到嗓子眼的话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街市离容府并不远,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容华踩着矮凳下车,刚站稳,容煊的马车正好也到了府门口。
瞅了眼当空高挂的日头,容华往前走几步,来到容煊面前,“父亲今日这么早就下值了?”
“今日并未上值,圣上体恤,让父亲在家休息几日。”容煊看了眼容华的脚,面有愧色,“这些天父亲忙着审理案件,对你有所倏忽,脚可好全了?”
“好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待走到游廊分岔口处,见容华并没有往漪澜院方向去,容煊停下脚步,屏退左右跟着的人,问道:“华儿可是有话要对父亲说?”
见下人们都离地远远的,容华这才开口:“父亲,女儿今日在大街上看到了押解齐家人的囚车……”
没料到容华要说的是这个,容煊先是怔了怔,而后马上想起不久前,齐家人带着奇珍异宝来容家,跪地哀求他对齐家诸人网开一面。
这事哪是他能做主的!是以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容煊便将人赶了出去。
百姓向来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得知齐世昌所犯罪行后,更是群情激愤。不用想容煊便知道囚车经过街市时,齐家人必会受辱。
回过神后,看容华脸色不太好,容煊以为她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到了,拍了拍她肩膀,“华儿别害怕,父亲不会像齐世昌那样犯下糊涂事,定会护得家人周全。”
“女儿担心的不是这个。”这些容华倒是不曾担心过,令她忧心忡忡的是另一件事。
“圣上将军饷贪墨案交给父亲和大理寺卿蔡荃一道审理,没审几天,蔡荃就摔断腿告了病假,圣上竟也准了,后期判案定罪皆只经父亲一人……此次案件牵连甚广,父亲怕是得罪了不少官员。”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容华总觉得承德帝此举别有深意。
案子由刑部和大理寺主审是没错,但大理寺不止蔡荃一人,按理会让其他官员顶上,可承德帝像忘了般,丝毫不提这事。
父亲曾上奏请求增派官员主审,上面回了句“朕相信爱卿定能审好此案”
并不是所有的案犯都想齐家那样发配边疆。还有不少涉案未深的,只是降了级或者罚了钱财,依旧活跃在朝堂上。保不准什么时候东山再起……
所以,承德帝是想要父亲孤立无援,只能依靠他一人!
容华能想到的,混迹官场多年的容煊又怎会想不到。好在他从入仕起想的便是做个纯臣,对帝王制衡拿捏那套做法也就无所谓了。
令他惊讶的是容华,他没料到自己这个很少出门的女儿,竟能管中窥豹,堪破帝王心术!
见容煊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久未言语,容华思忖片刻,问道:“可是女儿哪里说错了?”
“不是!”
容煊收回目光,伸手捋了捋半指长的胡须,颇为感慨道:“父亲今日方知华儿如此聪慧,若是男子,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
听罢,容华先是一愣,而后朝容煊笑了笑,但没再往下接话头。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容煊眸色渐暗。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听下人说,自你脚伤后英儿还未去漪澜院探望过。父亲知你宽厚大度不会往心里去,但还是要替她向你说声抱歉。”
说到这个,容华也是头疼不已。之前两人关系已缓和不少,可王氏被送去庄子后,一切像是又回到了起点。
她本还想了解了解亲生父母住凤鸣山哪座峰,可上哪儿问去?
容英整日把自己关在林栖阁,除了罗素素谁也不见。这一关就是几个月,要不是有罗素素在中间传递信息,罗家大哥怕是要急坏了。
至于容煊说的没来看她,容华是压根就没放心上。
这边容华刚想说没什么,安嬷嬷的身影出现在了游廊转角处。
“巧了,竟在这儿碰上了老爷和姑娘,省了老奴两头跑。”走到跟前,安嬷嬷先是向两人行礼,而后笑着说:“老爷,姑娘,老夫人有请。”
…
到了寿安堂,容华才知道祖母将容英也一道唤了来。乍一见面,容华险些没认出她。
在林栖阁几个月闭门不出,容英身上多了些沉静,气色也较之前好了不少。肤色虽还不能说亮白但至少莹润,与第一次见面时完全判若两人。
总之,是往好了发展啊。
那她,是不是可以问凤鸣山的事了?
容英肯说自然最好,若是仍心有芥蒂,那她只能一座山峰一座山峰找,大不了多带些人。她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很多,应是能吃苦的。
老夫人正与刚入座的容煊说话,余光瞥见容华一眨不眨地盯着容英,她清咳一声,好笑道:“丫头,即便是许久没见,也不好这样盯着英儿看呐。”
被点到名的容英不好再继续装下去,扭过头对上笑意满满的容华,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算是打招呼。
家事上一贯和稀泥的容煊见容英态度如此,不禁面色微沉。原本还算和乐的气氛顿时急转直下。
老夫人来回看了眼两姑娘,什么也没说,面色如常地端起案几上的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
容煊几度想开口说容英,但想到女儿与他还不亲厚,话重了,怕是会伤及父女情份,已到嘴边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给咽了回去。
早就习惯了容英别别扭扭的样子,容华并未多想,也不甚在意,一门心思地想着待会怎么盘问凤鸣山的事。
见容华神色无异,并未因容英的态度难过,老夫人悄悄提起的心放下一大半,眼底的赞赏一闪而过。
她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清了清嗓子,“今日把大家都叫来,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话未说完,安嬷嬷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