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乾阳王府的小郡主,仗着这个身份,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她觉得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这趟出门,她和老王爷保证过是办“正事”,但她连看了两台戏后已是黄昏日落时。
她让随从打听了附近的乞丐窝,心想着“救”个乞丐回去交差,也算是积德积福。
她来到一个巷子里,这里头住着几个乞丐。
乞丐见着官家的人,以为自己犯了事,都跪在地上求饶。
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何突然跪求求饶,只觉得这些人又臭又脏。她绕过这些人,看着躺在最里头的一个小乞丐。
那个小乞丐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但瘦弱得很,身子不停在发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丝上还挂着菜叶子。
“把这病秧子带走。”她对随从说。
至少这病恹恹的小乞丐模样尚可,她不喜欢长得丑的东西。
她把病秧子带回了王府,让管事给他安顿住处,可那病秧子却说自己脏,还怕脏了她的眼。
她觉得好笑,笑这病秧子有自知之明。
她便随口一说,让病秧子以后别走在她前头,要跟在她身后,那病秧子就当真了,每日寸步不离,就连上茅房都跟着!
她气得把病秧子关在了门外,以为他会自己回去歇息,但第二天一早出门却见他竟窝在她房门口睡着了。
本来就是个病秧子,夜里寒气那么重还愣是不回屋,这下好了,刚跟着走到王府大门,脚还没踏出去就倒下了。
那一日,她本是拿他作借口,说是要带着他去郊外的庙里还愿,实则是要去猎场围猎。
病秧子一倒下,老王爷就发话了,“赶紧把他治好了再去还愿,别显得人家菩萨没本事。”
她气得很,原本的计划全泡汤,还让她被郊外那几个官家少爷笑话。
她命人把病秧子关进了柴房,又命人去请了郎中,想让他身子好快些,日后方便拿他当借口出门。
她这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三天后就命管家把病秧子放了出来。
但管家说,柴房门刚打开,那病秧子就拿着斧头冲了出去。
这病秧子不会是被关傻了吧?
她吓坏了,赶紧命人出去找,生怕弄出人命来。
可王府的随从把乾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病秧子半根头发。
“糟了糟了”她说,“活菩萨丢了。”
直到夜里,病秧子竟提着一筐野味回来了,还说那是给她的。
她急了一天,这小病秧子竟然还跟他嬉皮笑脸,是不是脑袋里有问题?
嗯,着实是大问题。
第二日,病秧子拿了只自己做的纸鸢,说要带她一起放纸鸢,可那日大雨倾盆。
第三日,病秧子自己捏了糖人要送给她,可她那几日正好牙疼得紧。
第四日,病秧子驮来了一块大石头,把他压得背都直不起来,竟说要胸口碎大石,还好她及时阻止,不然可就真出人命了!
……
这病秧子虽是愚笨,她却不知怎的觉得心情舒畅。
在王府里,除了见到她就低头行礼的仆人就是厉声训斥她的老王爷。跟木头一样的府军更是将王府把守得连只鸟都飞不进来,她快无聊死了。
但那病秧子做得歪歪扭扭的纸鸢,烧成焦炭的糖人,还有那块差点成了粉末的,老王爷从西南运回的奇石……
回想起来,甚是有趣。
太傅之子前来拜访,她知道用意为何,也是给老王爷和太傅一个面子,假作热情,笑颜附和。
文文绉绉,一堆大道理。治国理天下的事,她这一介妇人就不必去操心了。
天知道,这半天下来,她的嘴角都笑得僵住了。
好不容易等来下人传话用膳,却在凉亭旁的石柱后看见睡得跟死鱼一般的病秧子。
下人想叫醒病秧子,被她阻止。
她蹲下身来,伸手用帕子替病秧子擦了擦脸。
这病秧子虽瘦弱了些,但容貌倒是好看,比戏园子里的还好看。脸蛋不嫩,太瘦了,全是骨头,多吃点应该好些。
她撑着脑袋看入了神,等病秧子醒来见到她,着实是吓了一跳。
她被病秧子一把推倒在地,摔得生疼。
“病秧子!”
她看起来很生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在遮掩自己羞红的脸。
后来,她连着几日没见到病秧子,让人在府中寻了个遍才知病秧子把自己锁在了柴房里,谁敲门都不应声。
她自己跑去柴房,提脚踹门,见病秧子慌慌张张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这病秧子才进府多久,竟已开始瞒着她做事,以后还得了?
她问:“病秧子,你干吗呢?”
病秧子慌得脸上直冒汗,嘴里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后来,他竟背了一首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的脸一下就红透了。
这病秧子,背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背这两句诗啊?他……
她咬着唇,不自觉收起下巴,心里头像是住进了几只麻雀,正到处乱飞乱撞惹得她心思混乱不堪。
“臭死了,你这里臭死了,本郡主要去沐浴!”她找了个借口,转身跑出了柴房,一路奔回了卧房。
她趴在榻上,拿毯子将脑袋捂了起来,越捂越热,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决心这几日都不见那病秧子了,她怕会出事,会出大事!
她吃不准老王爷对这“大事”会是什么看法,但估摸着不会太好,甚至还会将病秧子赶出去。
不行不行!病秧子这身子骨,要是再流落街头定是要被欺负的,不能让他被赶出去。
她心里头想着,也是这么做的。她每次一见到病秧子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转身就跑。但她每次都会在转角停留片刻,看看病秧子是否跟上来。
看到病秧子像根木头般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