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冬。
小县城的学校要比市里严苛许多,早上六点二十就开始早读,以往这个时候于鱼还抱着被子沉浸在睡梦中,而今已经被同学拉扯着赶去教室。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冷,灯光衬得尚未天明的走道雾蒙蒙的,学校宿舍不允许插电,连吹风机也没法儿用,早上洗完头发,一路小跑到教室时,发丝上已经结了冰碴儿,于鱼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也太冷了吧,到底什么破学校啊,学生宿舍连个插座都没有,至于这么防着吗?那该玩儿手机的照样有办法玩儿,但不能用吹风要出人命啊,我感觉我的头要被冻掉了!”于鱼哭丧着脸,烦躁得揉了揉头发。
“哎,你第一次住校,习惯就好了。以后别大早上洗头发了,吹了冷风容易感冒。”
“可是学校里的理发店这几天没开门,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啊啊啊啊,脑壳好痒。”
“那也没办法,我们这边的校内管理就是很严苛的。”同桌举起课本挡住脸,贼兮兮地看了眼周围,老班不在,又朝着于鱼凑近了些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从江城跑到我们这个小县城来读书啊?”
“也没什么,和家里吵架了呗,不想在家呆着了。”
一个发展较为落后的地方,鲜少会有大城市的孩子在这读书,她的到来无疑引起了很多好奇,刚转学过来时大家探究的眼神她有注意到,甚至还有很多其他班的同学偷偷讨论她为什么来这儿,相熟的同学也有直接问她的,但每次面对这些问题她都异常烦躁、难以启齿,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其实是在之前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所以逃到了这边。不是光鲜亮丽的娇娇女,是个被欺负到背井离乡的逃兵。
2016年,秋。
江城是出了名的火炉城市,入秋已经两个多月,还是和三伏天一样热,仍旧燥的人火气直冒。教室里的风扇悠悠地转着,咿咿呀呀伴着老师机械化的声音沉闷至极,角落里的少女低着头,因为早上的委屈已经默默哭了一轮,此刻正恹恹地趴在桌上整理情绪。
上午第四节课铃响,班主任刘见的英语课。按照惯例,全体先读一遍课文加强印象,她绕着教室巡视,经过少女身边时一眼看出了端倪,一声大喝打断了朗诵声,“于鱼!你在干什么?你趴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女孩同样被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出声道,“我没哭啊……”
“你跟我出来!”
刘见带着怒气的背影走在前面,同学们疑惑的目光全都聚焦过来,刚平复好心情的于鱼在众人的注视下跟了上去,心里头犯嘀咕,“她又发什么疯?我没做什么吧…?”
“你为什么哭?故意在我的课上哭不就是想让我难堪,故意让我下不来台吗?”于鱼走出教室门就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番呵斥,怒火上头使得这位年近四十的老女人已经面目狰狞,呲牙咧嘴地继续她无端地指控。
“不就是我早上让你背书没背出来,你至于在这哭哭啼啼的吗?故意在我的课堂让我难堪,你真的太恶毒了!”
刘见的眼神中满是憎愤与厌恶,手指着于鱼,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大,回荡在整个走廊甚至整栋楼。
丢人,太丢人了……从小循规蹈矩的她从没这样被批评过,大庭广众之下她甚至无处躲藏,莫大的羞耻感和委屈向于鱼袭来,她低着头,抑制不住地开始掉眼泪。
她想,或许这样能让这场纷争暂时停止。
但她高估了这位老师的师德和心理素质,强压下的落泪并不会让她顾念学生的心理状态,注意自己的言辞和表达方式,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变相的挑衅。
刘见刺耳的指责持续了十多分钟,许是站累了或者叫唤累了,她将“战场”转移到了办公室,于鱼低着头,迫不得已地跟上。
最该清明的地方,最该维护学生的一群人,在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自私自利的老师的单方面侮辱学生时,他们或无视、或附和,无人劝阻,无人在乎区区一个学生,更无人主持公道。他们高高在上,学生不过是行进时脚下的一块砖。教育的高塔轰然倒塌。
本就委屈的于鱼听着耳边持续不断的指控和侮辱控制不住地越哭越猛,情绪过于激动,趴在桌上身体不停地颤抖,她想着办公室这么多老师,眼见学生这副姿态,总有一个能够帮助她,但没有,他们沆瀣一气。
“你到底为什么哭?!”刘见的声音越来越大,隐隐带了些哭腔,仿佛受委屈的是她。
“你也别气了,现在的学生是不太听话的。”周围的老师纷纷上前安慰。
于鱼闷着声,一边抽泣,一边尝试解释,“我只是和朋友闹别扭了,而且上课的时候我没在哭,只是趴着而已。”
解释的结果是被痛斥狡辩。
一场难堪的闹剧以于母低三下气地给班主任递了个红包暂时中止。
晚饭后,于母提起白天的事情,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为什么哭。
“她经常针对我。去年的课文,语文老师没要求我们背过,她偏偏只点我一个人背诵,我背不出来她还在家长群里说就我一个人不会背,你早上不还给我发消息问我吗,问我怎么就我不会。其他同学迟到就没事,我迟到一分钟就在你们家长群里通报批评,课间休息的时候也不许玩乐,其他同学就可以玩,我在外面就要挨骂。和我关系好的朋友都转学走了,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受委屈了还不能哭哭吗?”
于母抿着唇,沉声道,“那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我又没当她的面哭!怕影响到其他同学,我一直趴在桌上偷偷地哭,连我同桌都没发现,怎么就她发现了!怎么就她那么多事儿?再说了,我哭一下怎么了,她自己脑子有问题又心胸狭隘,关我什么事?”
于母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于鱼刚到学校放下书包,再次被叫唤到了办公室。
“你昨天为什么哭?”刘见看着心平气和地问。
“和朋友闹别扭了。”
嘭!意料之外的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你还在骗我!”
于鱼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她,不明白哪句话又引得这女人爆发了,隔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