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
齐宵元笑笑，摸了摸小妹的头，柔声说道：“谢谢你啦。”
小妹露出不齐整的牙，双手托着下巴说道：“不客气。”
“元哥哥……”
“嗯？”
“元哥哥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齐宵元想了想：“有很多，家人健康，金榜题名……”
“大人果然都一样的！”小女孩不满道：“还有其他么？”
“其他的？”齐宵元疑惑道
“对，今年生辰，我捡了一只小兔子团团，我就希望团团吃得好睡得好。”
“那我也希望父母家人吃得好睡得好。”
“明年生辰之后，爹爹说要将我送去学堂，让夫子教我读书知礼，可我不想去，那样就不能时时刻刻和团团在一起了。”
“那可不行，读书是好事，团团也会乖乖在家中等你回家的。”
“可我不在家，谁陪她玩耍？”
“兔子也有兔子的事要做，兔子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是这样么？”
“嗯！”齐宵元安慰自己道
“是这样么？”清冷却柔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齐宵元立即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怎么声音竟哽在喉咙中……
他张了张嘴，有好多指责的话想说，但又明白这些指责过于无力，最后也只化作淡淡的一句：“还以为长思你不会来。”
“不是答应了你，要实现你一个愿望。”沈长思解释道，
小女孩站在齐宵元的身侧懵懵懂懂，只知道元哥哥一见到这个神仙一般的姐姐，便如她的团团见到菜叶一般移不开眼。
齐宵元转身蹲下对小妹说道：“元哥哥的团团来了，谢谢你的压岁钱。”
“团团？”沈长思偷听了半日，也晓得这团团是什么意思，
此刻虽是晚间，可灯火通明，将她脸上的这些许变化，都照得一清二楚。
小妹不懂，却也察觉出元哥哥的高兴，便捂着嘴笑眼弯弯地离开了他的院子。
“有上好的屠苏酒，我这就去给长思取来一壶。”
沈长思拉住他，随他一起坐在栏杆上：“你不是不喜饮酒。”
“嗯……近来也能喝上许多。”
“算了，既要守岁，还是不要喝醉了的好。”
沈长思伸出手：“我的压岁钱呢？”
齐宵元忍不住笑了，本就通红的双眼，此刻更是晶莹剔图宛若一颗颗宝石，被灯火衬的发亮：“早就备好了。”
沈长思目不转睛看着他此刻又哭又笑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可恶至极，是对元业，也是对齐宵元的愧疚。
“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么？”她不假思索地问道
“不是说来了就是实现愿望么？”
“还可以有更多愿望。”
齐宵元甚是惊喜，可幸福来得突然，除了想她一直陪着自己，好似也没什么期盼的事。
他与沈长思并肩坐在廊下，目光之及看到院内的那棵枯树，想起关于这棵树的些许往事：“我好久没见到它开花了。”
“这棵树，是我出生那年父亲亲手移植在院内的，可近年来一直雷雨大降，某次落雷，竟给劈死了。”
“儿时这棵树还很不算高，树上偶尔结下的果子总是会砸到脑袋上，后来渐渐长大，树也跟着长大，背不下书时被父亲罚站在廊下，夏日炎热，因此受了它不少荫蔽。”
沈长思思索着，这齐府有金灵之力笼罩，却不想落雷被灵力吸引汇聚于此，力量都承在这棵可怜的树上了。
“想见到开花？”
齐宵元摇了摇头：“不了。”
沈长思双手紧握，呼吸因紧张渐渐加重，她其实有办法的……
“还没看我给长思准备的礼物呢！”
齐宵元其实没想她再完成自己什么愿望，所以本就没抱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想要的其实一直很简单、很清晰明了……
沈长思见他兴高采烈地转过身回了屋内，心中想要满足他一切愿望的想法愈来愈强烈，于是她再三犹豫后，还是走到了那棵枯树下……
她割破手指，鲜血从指尖流下，滴在了雪地上，刹那间那一小块的冻雪融化，嫩绿色从中冒出。
紧接着又抚上树干，将鲜血擦于其上，枯树复生，树芽抽出嫩叶后迅速长大，紧接着开出一瓣又一瓣雪白的花瓣，寒风拂过，纷飞如雪。
而此刻，身后的齐宵元将一切都收入眼中，只这一眼，他便记上了好久好久，久到生命尽头，他合上眼时，脑中浮现出的依旧是这一幕的景象。
“新年快乐。”
树下的沈长思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体说道：“新年快乐。”
那夜，守岁熬不过的沈长思靠在齐宵元的肩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睡得并不安稳，好看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
齐宵元手中把玩着一枝开得极好的梨花，又小心翼翼地插在了沈长思的乌发间。
那时的他还不预想不到，那夜的梨花不该开，那夜依偎在他身边的人也不会与他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