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中。是这个河伯吗?”
我没听懂,“阿姐,这个河伯,你认识。”
“我认识?”阿姐笑了,摇摇头。
“那个为你挡住北国来犯的铁链,就是他修的,你忘了,云哥哥说过的。”
阿姐似乎想起来了,“是他?”
我点点头,仔细的看着阿姐。
阿姐看了我一眼,眉头蹙了起来,“灵空,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我感觉这圈子兜不住了,“阿姐,他想见你。”
“你知道我是不见外男的,何况他还是个朝廷的官员。”
我听后,算在意料之中,但不免垂头丧气。
阿姐见我如此,心软了下来,“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他是用什么打动你这天下首富的女儿的。”
“也没什么,他愿意把水力磨坊的图纸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在北方也…”我刚想大展宏图的把我的计划说出,但觉得阿姐会生气,便收了口,“主要他说,一定要见你,这关系大梁数万百姓的生命。我想这顶要紧的,你不会不见得。”
“他一个工部小官,居然有件关系数万百姓的事要和一个方外的公主说。灵空,你不觉得牵强吗?”
“他是官小,不过我觉得他本事不小。你就听听看吗。”我抱起阿姐摇了起来。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和他见面,不能让除你我他后第三个人知道。”
“这个他明白,他说两日后大雾,望公主赐见。”
阿姐显然不信,“若雾不够大,可别怪我。若雾够大,就在这里。”
我本对这场见面不抱有信心。秋天干燥,连日的晴朗让山间的水汽都不多见了。还大雾。可两日后,寒意突袭,果然大雾。寺因为在山上,完全被拢在雾里,屋内尚好,只是也不敢多开窗。屋外,数米内尚能识人,只是人朦朦胧胧的,像是在仙境里。而远的江也罢,河也罢,山也罢,通通被这白色所嗜。
阿姐如约来到小亭。到了后,阿姐以雾寒,需取些外衣和炉子,把服侍的宫人支走了。
待人走光,一黑衣人走出白雾,在亭外跪下,“卑臣,拜见公主。”
我一惊,但阿姐并不意外,冷冷道:“先生,呼风唤雨的人物,这工部真不识人。”
虽隔着白纱和雾,我还是感到他苦涩的笑了一下,“公主抬举下官了。下官家贫,几乎一生都在这水中求存,对水了解一二罢了。”
“先生何必自谦,江中锁链,河边磨坊,不都出自先生之手。只怕先生能耐不止于此吧。不知先生见我一个半出家的公主,有何贵干。”
他听完也不立刻回话,而是站起身子。其实我从刚才就感到奇怪,阿姐平时体恤下人,从不让人久跪,今日却迟迟不见她唤起身,而且字字带着敌意,让人难以忍受。
我以为他会拂袖而去,没想到他居然打开绕在亭外的白纱,缓缓走了进来。我立即站起,从腰间拿出匕首,拔剑出鞘,寒光指着他。
面对我的刀刃,他只看了一眼,便越过我的匕首。
消瘦的脸上,爬满深深的皱纹,一双布满血丝却如火般灼热燃烧的眼睛死死的看着阿姐。阿姐并不抬头,仿佛对他僭越的举动并不吃惊也毫不在意。
他见阿姐如此,轻笑一声,“永宁三年湘王王妃身怀双子。钦天监断,一子可活。终产一子一女。女婴出生时已气息微弱,太医院断活不今日。女婴当日便气息微弱,药石无灵。第二日,一只黑色巨鸟飞过宫城,女婴复哭,响彻宫廷。太后闻之便赐名萧鸾,养在宫中。钦天监云:鸾鸟,不死鸟,翱翔九州。
此女受尽太宗疼爱,凭一己之力,让其父亲逃脱了太宗挥向同族的屠刀。后太宗子-景明帝萧赜继位。作为皇族中唯一长者,其父湘王终被招入皇城,名曰辅佐。
大历初年,公主的父亲湘王登帝。废帝-景明帝被公主用鸩酒毒杀。满宫皆知废帝待你如亲妹,世人皆说你无情。但我看,你聪慧,明白天无二日的道理。废帝终会一死,鸩酒,多么有尊严的死法。”
“住口”,阿姐大喝一声。眼带凶光的看着这个喋喋不休的人。我在阿姐身边多年,从没见过她如此可怕的样子,回看她之际吓得匕首都落了地。一身黑衣的河伯缓缓从地上取了这匕首。将其举到有光处把玩。“好刀,不愧是天下首富的女儿。”
我心下暗自吃惊。我来南梁终是隐了身份的,除了师傅阿姐和苏妈妈知晓,旁人皆不知。这人却一口道出,仿佛路人皆知一般。我本对此人十分欣赏,但见他如此无礼,便有些后悔将他引荐给阿姐。
他仿佛知晓一切般得意。“此刀是上好玄铁所铸,南国并无此物。即使北国也只供军中。此刀虽用玄铁,却为轻便铸造的如此轻薄,显是为了供女子使用。北国的贵戚女子自不能来南国做公主的师妹。北国的贵戚更不可能在南国拥有如此之多的磨坊和商铺。不是吗?”
他说的我倒是心服口服,但阻在他和阿姐之间,生怕他伤了阿姐。他却坐下了,坐的随意而坦然,仿佛这就是他的座位般。
“公主,在下无意冒犯。所提旧闻,不过是想告诉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公主之能,此次迎候桓公,天下人有目共睹。比之谢候,更胜一筹。公主何必自谦呢。”
“先生才华过人,何必在我一个出宫修佛的人身上费时间。”
“自幼宫廷长大,自然知道宫廷是如何刀光剑影。所以废帝一死,便躲到这里。公主你好聪明。”
“哼,先生多心了。”
“公主,你觉得满朝就我一个人这么想吗?公主,为了生存,我们可以装傻,可以躲。但有些事,我们责无旁贷。”
“那先生,找我,又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