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如果两三年后我们将遭遇百年一见的洪灾,您将如何应对?”
阿姐没想到这个工部小吏会这么问, “先生这是从何说起,如若遇灾,自然救民。”
“如何救?”河伯咄咄逼人的继续问道。
我听得觉得好笑,抢着答道:“开仓,搭粥棚。搭帐篷…”
阿姐按住了我:“先生,如何知两三年后会有水患。就算先生未卜先知,我们人力如何能抗衡天灾。”
“公主,去年大旱,大梁很多地方绝收,可有些地方却增产了。公主可知哪里?”
“去年大旱并无地方增产。”
“广陵谢家在会稽的庄园,非但没有欠收,还增产了三成。看来欠收的太多把谢家增收淹没了。”
我和阿姐都有些吃惊。
河伯继续道,“谢家怎么会在意这三成的增收,他们在意的庄园湖水的丰沛与山川的灵动。这也是我足以打动他们原因,他们让我改造了一年,修坝拓渠,我立下字据保他们百年湖水不亏。”
我佩服道:“我家北边的园子,也请过些先生,可他们引水灌溉,也不过是让庄家不至欠收。在大旱之年增收,先生好手段。”
阿姐斜眼看了我一眼。
“姑娘谬赞了,姑娘生于富贵之家,自小知如何使用钱财。我生于水上,自幼便要和这水相处。怪我不是个太顺从的人,我希望水能按照我的想法去分配,去流淌。
不过,水可没你们家钱听话,我差点死了几回。终于到今日,可以说,我掌控不了我的命运,但我可以掌控水。两三年后的大水,非我虚言,这是我多年对水文的观察,天象不过两年也会应证我的判断。但是那时候就错过了我们筑坝的最佳时期。”
“筑坝?筑在哪里?”阿姐疑惑的问道。
“襄阳,从上游切断水源,下游就算暴雨,水位依然可控。不至引发洪涝。良田百姓皆可安。”
我听得出,河伯在努力讲述筑坝的好处。可阿姐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先生拿什么保证两三年后必有大水。筑坝可不是小事。”
“公主,我知道让人相信两三年后的大水,非常难。但今天的大雾,够吗?不够,我还可以告诉公主,虽有雾,但这一个月都不会下雨。相信我,只要和水有关,我可以拿我的性命担保绝无漏算。”
他这番掏心掏肺的言语并未打动阿姐,阿姐一动不动的看着亭子外的风景,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许久缓缓道:“你既然帮过谢家,谢家理应帮你,他们在朝堂可比我有用的多,你为何来求我?”
这个高大骨瘦的男人在沉默中被击垮了,跪到阿姐面前:“公主,我上过书,他们说我疯了。谢府,我那么费尽心力讨好他们,回头他用钱打发我,全然不提之前答应我的事。”说到此处他越发的颓唐,身子拱了起来,头也埋了起来。
“公主,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你们经历过洪水吗?没有,对吗?我经历过,我的一族十四口都死于广元四年的大水。只有我,活了下来。
我恨水,所以我要主宰它,不让他再让它祸害人间。所以我给自己取字河伯,我不在乎亵渎神明的天谴。
公主,你能想象吗,雨水打湿了你的衣服,你的脸,天地间全是水,树也不见了,田也没有了,屋子连屋顶都看不到了,只有水。寒冷和饥饿成了你的全部,你不知抓住什么浮木,暂且活着,在水中等待死亡。这时候你还会信天吗?不会,我告诉我自己,只要活着,我让这水听我调遣,我要让他臣服于我,我要让这样的悲剧不再上演。
公主,只要有这大坝,我们百年将无水患。即使旱情,我们也能调水以度。否则,大梁将成泽国,半数百姓将成水鬼,饿殍遍野。所活之人将无屋无田。难道您希望统治这样的国度吗?”说到最后,陡然露出的脸,阴气森森,黑如鬼魅。
“如今大梁的皇帝是我的父亲。”
“是,但您是皇上唯一的女儿。虽现有皇子,但其子年幼。在宗室凋敝的大梁,未来您辅佐幼君责无旁贷。公主,我今日前来,赌的就是你还有一颗仁心。”
阿姐冷哼一声,“先生是想让我以两三年后可能发生的水患,求父王去修建一座巨型水坝,是吗?先生知道这座水坝将耗费我大梁多年的国库收入吗?若两三年后没有水患,却迎来北边的敌寇,我大梁将如何御敌,我将如何自处。”
“公主,不信我。”
“非我不信,而是谁也不会为未来的未知倾尽所有。”
河伯缓缓站起,轻蔑的看着阿姐。“公主,只是为了明哲保身吗?您是怕…。”
阿姐被他看的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
他仿佛猜到了一般,放肆大笑。“人都说如谢家的门阀只保自家门楣,不介意王朝交替。在我看来萧家只在乎王朝是否姓萧,不顾百姓死活。公主,若这个国家人人如我这般绝望,这个王朝还有存活的意义吗?”
其实我本来就觉得阿姐就算同意,也没有能力建成这个大坝。她离朝堂太远,朝堂也远离她。
平时往来这里的只有送物资的货船。这寺如孤岛,如监狱般□□着阿姐。阿姐从不想逃离。仿佛乐于这远离一切的宁静。
桓公之行的确让我见识了阿姐的另一面。或许这就是她自出生以来本来的样子。但桓公回荆州后,一切又恢复如常。我都怀疑那是个梦。我不想阿姐变了模样,所以对于这个结局,我不意外。何况作为一个普通人,就算算命算出个所以然,就会做出改变命运的举动吗?还不是听天由命。
河伯甩着袖子离开了。
阿姐松了口气。
多年后,我和阿姐后悔的面对了--命运的注定。但相对我的坦然来,阿姐痛心疾首,“灵空,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听河伯的建议,促成此事吗?
作为一个金陵皇族。我不能把我的家族的命运脱手让给荆州的将领。一旦大坝建成,是可以遇旱调水,遇洪挡灾。也会让上游的军队牢牢握住石头城的命门。
一旦他们反了,放下大坝,我们的水陆转运系统将崩溃。他们攻城时再松开大坝,他们顺流而下,我们将无力抵抗,我们只有俯首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