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萤而标准来看,孟叔的手艺无疑是不怎么样的。他做的菜肴重盐重油,明明是普通的家常菜式却让小萤没什么胃口——她更想念自己母亲的味道。
但这家餐馆唯一的好处就是,它足够便宜。
虽然小萤也知道美刀与人民币之间的价值有着一段差距,但换算下来的确是足够亲民的价格。也正是因此,孟叔的餐馆总是有许多人光顾,而且通常是穿着不怎么考究的人。
小萤将自己的黑发绑成马尾,瘦削的身体上穿着沾上油点的白色围裙。她不懂英文,但她会对每一个光顾的客人笑脸以待,孟叔说她是个“笑脸娃娃”,当然,他是用英文对客人这么说的。
“你最好少点那种表情,”孟叔一边炒菜一边对在洗碗的她说,他的嘴里叼着一根已经所剩无几的廉价香烟,火光映得他脸上的汗珠愈发密集,“这里是哥谭,不是每个人都懂‘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的。”
“噢……”小萤立刻将自己的嘴角向下拉了许多。借着洗碗池的金属水管的反射,她看见了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她不喜欢这样,所以又恢复了常态。
这时,孟叔关了火。
“你待在这里别动。”
被这样严厉地吩咐后,小萤疑惑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孟叔动作利落地从嘴里抽出烟屁股,顺手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小萤听见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谄媚,即使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请问有什么事吗,警官?”
“你昨晚也在营业吗?”
“噢,当然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压下去了许多,小萤就算好奇地将耳朵贴在墙角都听不真切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不谨慎,那满是泡泡的洗碗池里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大概是有盘子不听话地滑动了吧。
外头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
“什么声音?”
虽然她听不懂,但很显然这是针对她的。
孟叔曾告诉她要小心那些警官,但又不曾告诉她具体应该怎么做,她深知自己身份的不便性,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藏身于后厨之中,就算偶尔露面也没有人对她的身份做出疑问——孟叔说外国佬看亚洲人都长一张脸,他们已经被认定为是亲戚了。
现在是警/察,她必须做出点什么。
外面的清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萤环顾四周,然后打开了身后的冰柜。
躲在里面可真冷啊……她冲自己的手呼了口热气。这个老旧的小冰柜似乎并不足以容纳一个人藏身,关不严实的冰柜门露出了一条小缝。小萤能闻到冰柜里储藏的肉制品的淡淡腥味,她觉得此时此刻她也与那些死肉无异了。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突兀地闯进了厨房。之所以说“突兀”,是因为那个男人身上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有条理的背头使他湖蓝色的眼眸清楚地露在外面。小萤从未见过穿西装的人出现在这家餐馆里。
“都是误会,警官。”孟叔急匆匆地从后面赶过来,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他显得更加矮胖,也更加像一个中年人,“是那些盘子。”
被唤作警官的男人打量了后厨一周。不知是不是小萤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与警惕。也许做警/察的人都是如此谨慎吧。
“好吧,好吧。”像是终于得到了确认,那个男人重新转回了身子,“继续说刚才的事。”
一行人走出了后厨。但小萤却不敢贸然出去。冰柜里真的太冷了,比北方的冬天还要冷。就算她并没有去过北方,但会下雪的地方终归是需要厚棉袄去支撑的。
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她又想起了那个警官。
湖蓝色的眼睛,她从未真切地看过。那种气宇轩昂的挺拔气势,实在是吸引她的目光——反正也就是想想,这也不算什么错误呀。
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冰柜门忽然被拉开了。
“人走了。”孟叔的语气又变回了那种生硬的样子,“快点出来,盘子还没刷完呢。”
小萤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然而等她想要钻出来的时候,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的身子似乎有些冻僵了。
既然已经到了异国,那么掌握这里的语言是非常重要的。
孟叔将一本厚重的英语词典丢给了小萤,正中她的脑门。
“你最好尽快把这本书读透,这样我还能让你出门送个外卖。”
捂着作痛额头的小萤翻开书,里面的书页已经有些泛黄,上头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中英文笔记,显然这本书的前主人很下功夫。
她抬起头看向又在灶台前忙碌的孟叔。他也是年轻的时候独自一人来到哥谭的,想必他也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才是。
“我、我明白了!”小萤的语气格外郑重,仿佛被托付了和生命一般重要的事物。
但孟叔只是瞥了她一眼,嘟哝了一声“蠢丫头”。
孟叔的餐馆晚上八点就拉下了卷帘门。唯有招牌上的霓虹灯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小萤脱下了穿了一天的围裙,看着孟叔抽完了最后一根香烟。
她觉得气氛有些僵硬,虽然这是她来的第二天,但还是想和这位远房叔叔的距离拉近一点。
“在家里的时候,八点我们全家人都会围在一起看电视。”小萤扯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以往我也不会在现在关门。”孟叔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失去了平日的刻薄,“哥谭的夜晚就是用来发财的。”
说完,他就随意找了一张餐桌桌下,为自己点了支烟。
“不过现在有你,我还是需要给你一点指导和建议。”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对面的女孩,“晚上禁止出门,在你家里应该也是这么和你说的对吧?然后就是……少去凑热闹,这里是哥谭,热闹没什么好凑的。除非你想倒大霉。”
小萤屏息凝神地听着。
“以及,离那些穿制服的家伙远点。”他指的是警/察,“你永远不会知道是自己给他们带去厄运还是他们的厄运牵连到你。”
孟叔说的话小萤无法完全理解,但她还是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