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来,想到今日还有要事,来不及等他睡醒,她便匆匆出了门。
待到满室沉寂,床上的人才悄然睁开眼睛。
又是一日的等待。
陶岂拄着他的临时拐杖,缓缓走在沙地上,正午时分,沙地里热气哄人。
远处几个孩童仍在玩耍。
他挥挥手,总算招来了一个胆子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和阿若一样褐发碧眼。
“你叫什么名字?”
“阿娅。”
女孩好奇的盯着陶岂,这是阿若姐姐救回来的外邦男子。
“你知道如何离开村子吗?”
陶岂一脸期待的询问。
可是女孩却摇了摇头,她们的村子在沙漠复地,几十年来几乎很少与外界联系。
自她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村子以外的人。
他好奇的打量着陶岂:
“你是哪里人?”
“长安人。”
“长安在哪里?”
“在···在东边,千里之外。”
“你叫什么名字?”
“陶岂。”
“你是阿若姐姐的新郎吗?”
“······”陶岂无语。
小女孩见他久久不语,耐不住玩伴的呼唤,便飞快的跑开。
孩童们聚在胡杨树下,赤脚踢一个破旧的布鞠。
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空阔的沙丘之上。
陶岂满目惆怅,远远的望着他们。
忽然间,沙丘上冒出一个小黑点。
那熟悉的瘦弱身影远远走来。
陶岂有些激动的站起来,双眼满含期待地盯着她。
是阿若,平日里他们都是日落了才回来。
怎么今日···
阿若的身影由远及近,她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陶碗,小心翼翼的走来。
见到陶岂,笑靥如花。
“你怎么回来了?”
她将手里的陶碗捧到他面前。
陶岂望着乌黑的草药汁,瞬间皱起眉来。
阿若却是满脸欣喜。
指了指他的腿。
这是她一大早去求村里的老爷爷制作的药草。
沙漠里缺医少药,以往族人生病,都是祈求自愈。
实在病重了,就找这位老爷爷寻些草药。
回到屋里,阿若谨慎的放下陶碗,又去寻了些干净的布条来。
陶岂坐在矮塌上,见她忙里忙外的样子,心里很是愧疚。
“阿若。”
听见他唤自己,阿若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陶岂,静待下文。
他沉吟了一下。
“我似乎还未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他抬头望着阿若,那碧色的眸子晶莹发亮。
“我叫陶岂。”
陶岂,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原来你叫陶岂啊,好特别的名字。
她躬身,掀开他腿上的布袍。
膝盖的红肿似乎有所消退。
还记得那日,她在沙地中发现昏迷的他,还以为遇见了死人。
壮着胆子摸了摸他的鼻子,还好有呼吸。
于是她一路将他拖拽回来,男人到底比女人重。
为了将他带回来,她真的费了好大的劲。
思索间,她将墨绿的草药汁覆盖在他膝盖红肿的地方。
“嘶···”
陶岂倒吸一口凉气。
这草药一覆上去,他便觉得膝头火辣辣的。
低头看去,她正仰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陶岂忍着痛摇了摇头。
“没事,你继续。”
阿若说不出话来,所有的焦灼担忧都堵在心里。
用布条将草药牢牢捆住。
老爷爷说,这草药活血化瘀,不出几日,定能痊愈。
她抬眸对着他满意一笑。
想到族人们还在沙地里劳作,阿若不敢耽搁,她为他抚平衣角,起身指了指外面。
“你要走?”
陶岂一脸委屈,像是一个被丢下的孩童般无辜。
阿若心里一软,只好轻轻点点头。
随即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发顶。
她手指了指矮塌,做出一个睡觉的手势。
随即便转身离开。
陶岂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她走到门边,又回眸对他粲然一笑。
好似一个精灵般消失。
又是一个漫长的下午。
陶岂怎么能够睡得着。
他坐在胡杨树下,举目四望。
好似一颗孤独的沙砾。
不知道西巡的队伍此时是否安好?
他被悬沙卷走了。
王猛又当如何应对?
如何才能与他们取得联系?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当务之急是养好膝盖,待到能够行动自如了,就算是徒步穿行,也得离开这里。
日暮时分,阿若终于再次出现,她怀里依旧捧着那个包裹。
依旧是温热的胡饼。
二人对坐在泥巴矮塌上,她掰开胡饼,将大半塞给他,自己则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屋外家家户户都开始用餐。
克里雅是一个不足百人的小村落,族人们每日在沙地共同劳作,所得食物也是按人数分配,年迈的阿姆们负责烤制食物,年轻的族人放牧,种树,建造······几十年来,人们都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落日似乎只是一瞬之间,屋外原本嘈杂的人声,渐渐消退,关门声此起彼伏,片刻之后,沙地中的村落,仿佛被时空冻结一般,静谧无声。
阿若与陶岂安静地躺在羊毛毯子里。
又是一夜拥眠,好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