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人身着布衣,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不好看,非要道一句的话,便是生得平平,样貌算得上清隽,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却因他周身的气场收敛,说话慢声细语,给人一种懂礼可信的感觉。
以至于杨九楠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桃挚说错了名字。
可桃挚只是表情微变,再次确认道:“您不是柳明生?”
门后的人只比桃挚高出些许,他几与她平视,而后柔声否认:“我名为林昌,并非您要找的柳明生。”
桃挚看着眼前的人,对着莫名敲开他门的陌生人,即便一开始眼中诧异,此时面上也松缓了下来,态度温和地再度否认。
门外,墙边靠着的伞仍在滴水。
意料之外的状况,一时无人言语。
杨九楠也有些没了神,等待桃挚拿主意。而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忽听有人说道:“应当是我带错路了。”
桃挚回过头。
循着他们的动作,林昌亦抬起视线。
他们的身后,蓉雪平淡地看向门后之人:“那应当是先前雾大,我带错了路。这位公子,确实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声音从正后方传来,杨九楠向左移了半步,半侧过身。
许是几人动作,林昌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杨九楠反应过来:“哦,没没什么。”
此时桃挚也转回了头,拱手:“既然公子不是柳明生,想来是我们找错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往上山的大路走去。
杨九楠没想到她走得那么利落,一脚踏进了雨里:“这、这就走了?”
他想说雨还没有停,避避也好啊。
但话还没说出口,大概几步路的空档,身后再次响起:“留步。”
桃挚回身。
只听得门大开之声,林昌犹豫了一下,撑起墙边的伞追了出来:“下过雨的山路不好走,二位不如在我这里歇个脚,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
傍晚,一群人围坐在屋内的小木桌边。
杨九楠坐了会儿,刚要起身,被端着菜进来的林昌按了回去:“无妨,小九兄弟坐着就好,都是客人,怎么好让客人沾手,我很快就好。”
林昌说着,又一头扎回了堂前。
杨九楠心说,他算哪门子客啊。
就听桃挚提高了音量:“那可多谢林公子了,那我们便吃完这顿饭再走了。”
杨九楠:“……”
堂前,林昌从里头端出炒好的另一道菜,进屋弯腰摆到他们面前,没有接话。
只道:“我去拿碗筷,顺便把大家湿了的衣裳先挂出来吹一吹。”
桃挚微笑着又道了声谢。
杨九楠本就坐不住,现在听到主人不吃饭反而要去晾衣裳,还是如坐针毡地出了屋子:“我来帮忙,林公子!”
蓉雪视线跟随而去,也站起道:“我去洗下手。”
桃挚没管他们,用手拈了片肉片丢进嘴里。
亡魂虽碰不到活物,但水火乃源头,亡魂亦可感。
就像有的亡魂流落在外也是会打理自己的,就像哪怕是他们的太子爷,此时也照例被淋了雨,正垂眸去捋身上的雨水。
桃挚撑着头,欣赏着他湿了发绺的侧脸。
迹亭台听到她嚼得香,不知道是嫌弃她的爪子还是什么:“你心挺大。”
考虑到他俩的雇佣关系,桃挚识相地擦了个手:“殿下指什么?”
迹亭台看向她:“你不觉得不对劲吗?所有。”
在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他的嗓音显得低低的。
“是有点。”她答。
“有点?”迹亭台压着眼皮掠过屋中的每一角,最后回到他们所坐的中央。
就连他都看出来了,这座山和这座屋子的古怪。
以往他走到什么靠阴的地方,都能碰到些孤魂野鬼。而这么座阴气缭绕还几乎没有活人的地方,竟然到现在一个亡魂他们都没见到过。
他反问完,眼神指向外面,“那林昌先前说他一直住在山里,采药为生,你信?”
“我信啊,”桃挚指着屋中的篓子和墙边的各种药草,“这些不都是?”
迹亭台又道:“刚刚你说要吃完饭要走他也没有搭你的话,反而说要把洗完的衣裳晾出来。”
桃挚认真地点头:“对哦,衣服还湿着,总不好急着走。”
“……”迹亭台对这一问一答忍了忍。
虽然句句有回应,但这些回应听起来属实没有很认真。
屋外隐隐能听到杨九楠和人互相客气着往回走。
桃挚看着太子爷黑了的脸,笑着转向了外面。
在桌子下,翻手化出一张请棺钱。
她把纸钱递到迹亭台面前,点着最末的三个小字“小行山”:“若是取消不了的生意,总还是要做的。”
她翻手收起纸钱,瞳中映出林昌的身影:“他想让我们留在这里,那就留在这里看看呗。”
……
一顿饭都吃得没什么波澜。
桃挚时不时观察林昌。
林昌不算话多,也不算话少,有什么总能和人聊上两句,虽然大多聊着聊着都会习惯性地说到采药上面。
很普通,普通到桃挚毫不隐瞒地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和此行来的目的,林昌的反应都正常。
看不出任何异样。
除了饭后,杨九楠帮林昌收拾碗筷,林昌有些许心不在焉,总往外面看。
但也只是回头说道:“雨虽然停了,但二位的衣裳要干恐还要些时辰,如果二位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先在我这里住一晚,明早再走。”
很妥帖的邀请,杨九楠刚要开口推拒,桃挚抢先一步:“好啊,那就再次谢过林公子了。”
杨九楠嘴张到一半,变成了一个怪异的笑。
林昌倒是没觉得怪,还回了他一个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