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没有彻底晕过去。
几秒无意识之后，她渐渐在喧闹的人群中，听到了源自头顶的熟悉嗓音。
“让下，让下。”
好冰冷的声音。
她似乎能想象出他说话的样子，一定是眉头皱起，嘴角紧绷，自带寒气。
她没有料到在终点线前等自己的是程焰舟，如果她还有力气，肯定会对接住自己的人有所选择。
不过，还好是他。
失去意识的人无法控制肌肉，全身会变得柔软而沉重，如果是宋宜宁，恐怕无法在紧急之下支撑住她全部的重量。
而他稳稳地接住了她，就如她在合眼前一秒看到的那般坚定。
老师们开始疏散滞留在跑道上的同学。
于静文看到晕倒的何欢急忙上来和程焰舟一起将她移到到旁边临时医疗点的太阳伞下。
医务老师让他们将何欢放在地上，上身靠着桌子，迅速带上听诊器听心律心音。
宋宜宁围在旁边，密切关注着，看着脸色愈加苍白的何欢，焦急如热锅蚂蚁，等医务老师摘下听诊器，第一时间问：“老师她怎么了。”
医务老师反问：“她叫什么名字。”
“何欢。”程焰舟说。
医务老师轻拍何欢的手臂，重复问：“何欢，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第三次发问的时候何欢缓慢地睁开眼睛，眨了下眼。
医务老师问：“头晕吗？”
何欢轻轻点了点头。
“身上哪里痛吗？”
何欢摇头。
医务老师又问在一旁的程焰舟和宋宜宁：“她早饭和中饭正常吃了吗？”
“早饭吃了，中饭没吃，午睡睡醒过来吃了两块饼干。”宋宜宁急忙答道。
“那就是了，低血糖了。”
医务老师起身从医疗箱里拆除两只口服葡萄糖液给蹲在何欢旁边的程焰舟，“这个让她喝了，然后带她去医务室休息会儿，医务室里还有别的老师，如果有不舒服再立马去医院，你们谁要是身上有糖、饼干这些甜的也可以让她吃点。”
“那等何欢缓过来点你们俩先带她去医务室，我这边忙完过去看下，要是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于静文于是安排道。
宋宜宁点头说好。
补充了些糖分，何欢苍白的脸色逐渐缓和。
宋宜宁在她面前蹲下：“欢欢你好点了吗？”
“嗯。”何欢冲宋宜宁笑了笑，宽慰她不要太担心。
在地上坐了太久，喝完两只葡萄糖液，何欢曲腿尝试撑着地面站起来。
宋宜宁眼疾手快，立马接过她手里的空瓶子，扶住了她坐左边的胳膊，右胳膊也同一时间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穿的是短袖，肌肤与肌肤轻易触碰，掌心温暖。
何欢只看了眼握住她胳膊的手，没有再去顾及性别，轻轻道了声谢谢。
虽然有宋宜宁和程焰舟一左一右分摊她的大部分重量，但何欢体力恢复有限，三个人行动迟缓。
广播这时也开始播报最后接力赛的检录通知，各志愿者被召回工作点。
宋宜宁满脸苦恼：“哎，怎么办我忘了，接力赛我得在终点记成绩。”
“那你快去吧。”何欢催促。
宋宜宁问：“我走了，你可以吗？”
“我已经好很多了。”何欢看向程焰舟，意思是就算不行，也还有一个人。
程焰舟抿了抿唇，对宋宜宁说道：“你走吧，我带她去。”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这边结束了就过去。”宋宜宁对两人挥了挥手。
少了一个人，两个人走得更慢了。
宋宜宁在的时候，何欢还可以靠在她身上，可现在只有程焰舟，往男同学身上靠多少有点不合适。
她还没有到意识力气皆无的地步。
走了近十分钟，在裁判员为接下去的比赛吹哨清场前，两人终于出了跑道。
程焰舟先下了台阶，突然背过身半蹲在她身前。
何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身子不稳晃了晃，但胳膊还攥在他手里，他转过头对她说：“上来。”
除了小时候爸妈背过她，长大以后还没被其他人背过呢。
这样的身体接触可比搀扶来得多的多。
何欢咬着唇不肯动，想着要怎么向他证明自己还能走，就听到他继续说：“等你走到医务室，老师都下班了。”
何欢知道他是夸张，还在坚持。
程焰舟的目光也十分坚定，如果不答应，他真有可能一直蹲着不起来。
摇摆几秒，何欢放弃抵抗。
她挪了两步，扶着他的肩膀，趴下去。
程焰舟双手穿过她的腿窝，直起身，用小臂手腕托住她的腿，向上轻轻颠了一下，始终没有用手直接碰触到她。
被彻底驮起，何欢才意识到，程焰舟真的很高。
艺术楼外那棵石榴树上的石榴原本她伸长手才能够到的，现在竟然就悬挂在她头顶。
小小的，红红的，怪可爱的。
“你多高？”仿佛内心想法被他听到，程焰舟突然也问起了身高这个问题。
何欢收回漫游的思绪，答道：“一六三。”
“多重？”
“不记得了。”
距离上一次体检已经很久了，她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有没有长肉。
他问：“九十斤有吗？”
“可能有吧。”
“太瘦了，多吃点。”程焰舟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何欢听到这句话也感到十分意外，只轻轻嗯了一声。
“你以前跑过三千？”
何欢否认：“没有。”
“没跑过也敢报名？”
程焰舟这句话说得平静，何欢品了几遍也不知道有没有话里藏话。
她抿了抿唇，轻声说：“试试看，跑完全程就能加一分，总得为班级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