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月末一个普通的上午,御剑怜侍提交了辞呈。午休过后,总务处的松岛若月收到人事调令:即日起与御剑怜侍进行工作交接,交接期为一个月。
“调任我当检察官?”
若月本人还在惊愕状态,总务处的同事们已替她爆出一阵哀嚎:“要和御剑怜侍那个黑脸怪待一个月?”“他最喜欢扣绩效!”“他那个搭档刑警,叫……糸锯来着?上次我在食堂,见他穷到吃米饭配白砂糖。”“狩魔一门的老毛病啦,想当年我和他师父搭班……”,老前辈渡边条陈着狩魔豪的迫害,叹惋着松岛若月年纪轻轻,怎么就……
一时间总务处悲叹连连,好似她这一走,就再也看不见了。
她要接任的那位御剑怜侍,是公检法系统的风云人物。特征是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与艳丽到可去夜店狂舞的玫红西装。本署之外,他是师承狩魔豪的名门之后,25岁就任高级检察官的天才、冉冉升起的律政新星,被各大检察署争抢,还时不时收到来自国外的邀请信。本署之内,他被称作“加班狂魔”、“绩效恶徒”,任什么时候见他,永远是铁青着面色,好似与全世界有仇,眉间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
“诶?之前不是夹死蚊子,怎么改苍蝇了?”若月问。
“他20岁的时候就能夹死蚊子,现在可25喽。”渡边说。
“前辈现在你骂人可真高级。”
“总之,你就做好觉悟吧。”同事们把若月送进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后,隐约还能听到外面传来一句:“——遭老罪喽!”
若月苦笑了两声,望回了手里的人事调令。
去年十二月以来,本署发生了一系列的重大变故:高级检察官御剑怜侍冤罪入狱、检察官指导狩魔豪被指控杀人、主任检察官宝月巴联合警察局长岩徒海慈联合作案,检察署高层大换血,上上下下被洗了个干净以致一线岗位严重缺人。
所以若月虽然是个文员,但作为一个有检察官资格的文员,在这种时候被赶鸭子上架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一介文员直接升任高级检察官显然是无稽之谈,因此调令上写她与御剑怜侍交接工作,只是“带教”的一种委婉说法。
那么,她该怎么称呼御剑呢?
“师父?——不至于,调令上写的那么委婉,我自己再给捅穿。前辈?——就算他比我早入职两年,我们也同是25岁。御剑先生?——一般谈客户或对上级才这样叫吧?那……御剑君?”
说着,若月推开1202室沉甸甸的木门,脱口而出:“御剑君?”端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个以冷静沉着著称的身影,肉眼可见地震动了一下。
啊,忽然想到,“君”这种叫法,好像是学生时代称呼男同学的。
“御剑先生你好,我是总务处的松岛若月。”若月忙知趣地改口。
“松岛小……唔!小姐。”
短短四字,那个法庭上千字辩述脱口而出,逼的律师拱手而降的传奇检察官竟然吃了螺丝。若月噗地笑了:“你好像不习惯这种称呼,可以直接叫我松岛。”
“不,松岛小姐。我最好还是称呼你‘松岛小姐’!……抱歉,我行为失当。”御剑的脸泛起微红,声音也沉了下去。他转身去沏茶、倒茶,在流水的哗哗声与氤氲的热气中,紧绷的肩膀总算放松了下来。
这时,若月才环顾了下这间传说中的办公室。
本署1202室,别称“检察官坟场”。自2012年至今五年,这里死过一个检察官一个刑警,又出了御剑怜侍这般“毒物”,不知是不是受过诅咒。据说有保安夜间巡逻,见1202窗户莫名开开关关,阴风四起,吓得第二天就辞了职。总务处送文件都只是敲敲门放在门口,只有糸锯圭介才敢心无芥蒂地出入。
若月一直以为这里也走极简风:冷色调的装潢,铁质的档案柜,桌面只放有用的东西,抽屉里只有办公备品——至少总务处是这样的。可这“坟场”怎么比总务处还要明艳啊?浅色的实木地板秀丽典雅,玫红色的窗帘极具垂感,同色系的沙发柔软到可以陷进去,办公桌后的矮柜上还摆放着茶壶与插花。
“御剑先生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吧?”若月笑着问。御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抿着唇,默默把脸瞥去了一边,半晌,才咕哝着声音道:“个人偏好罢了。……还有,你可以叫我御剑君。”
此后,出入御剑怜侍的办公室,就成了松岛若月的日常。
他们谈工作,只谈工作。尽管若月说自己都会,御剑怜侍还是从六法全书的第一章给她细讲。又要来档案室的钥匙,带她在里面看一整天的卷宗,一尘不染的西装都挂上了蜘蛛网。他给她讲办案,带她去警局,从刑警队提交证物开始跟流程,一直到提交法庭。
“再往后,就是和律师的博弈了。”御剑说:“你要小心那些个看上去老实又没用的家伙,那些人最有心计,油嘴滑舌。”
“你是指成步堂龙一吗?”若月听说过他不败战绩被打破一事。
“当然、当然——不是!”御剑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八度:“星影律师事务所听过吗?我说的是星影宇宙之介!”
片刻,他又说:“但当你真的遇到了意外,那些人着实会成为你坚实的臂膀。”
“你是指星影宇宙之介吗?”
“我说的是成步堂龙一。”
每年春招,实习生检察官都要经过三个月的培训才能堪堪上手。松岛若月只用了半个月,已经能处理大多数检察官的事务。早会上,若月条理清晰地讲明了一个几重圈套的谋杀案,与会前辈赞许道:“松岛上手很快啊,确实是该从总务处遴选出来的人才。”
“多亏了御剑君的指导。”若月说。
“御剑……君?”前辈们惊愕地互相望望,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你们关系很好呢。”
“与我没什么关系,是‘松岛小姐’能力出众。”御剑道。他加重‘松岛小姐’几个字,到了听起来刻意的程度。若月戳了他两下,他也不理,自顾自地飞速带过了这个议题。此后他就铁青着脸,直到出了会议室。
“不要在署里说我的好话。”御剑道:“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关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