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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药(1 / 3)

花朝看着他肩膀上直冒鲜血的窟窿,以及与剑尖不过咫尺之隔的心脏,眼中的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流,整个人抖如筛糠。

她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剑掉落在地,人也跌坐下来。

沈兰清敛去了笑容,低头看着她孱弱的身影,沉默良久,才蹲下了身子,低声说道:

“花朝,你既无治国之才,又无退敌之能,现在面对仇人连狠心都做不到了,你真的觉得你能做这个一国之君吗?”

沈兰清的话仿佛一柄利刃,剥去华丽的矫饰,直指花朝的天真愚蠢。

花朝仰起头来,泪流满面,无助地看着他,沈兰清恢复了温和的样子,伸手逝去了她眼角的泪,轻声劝道:“回去吧,陛下,今日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仿佛花朝是他豢养的一只狸奴,偶尔跑出来闯闯祸,训斥过了还照样抱回去。

云裳走过来将花朝扶了起来,花朝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走出殿外,汉白玉雕刻的盘龙阶下方,杨静安还趴在长板凳上,一动不动,仿若一滩死肉。

花朝立刻挣开云裳的双手,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杨静安身边,他浑身是血,额角豆大的汗珠打湿了两鬓。

“静安,静安……”花朝急切地唤道。

杨静安突然浑身颤了一下,他伸出沾血的手抓住了花朝的衣角,半张开无神的双眼,断断续续地说道:“此事是臣所为,与任何人无关……不要为难陛下……”话刚说完,手便脱力垂了下去。

几个宦官走过来把杨静安抬了下去,花朝挣扎着想要阻拦,却被云裳死死抱住,“陛下,我们回乾清宫吧!”

花朝坐在床前的脚凳上,头搁在紫檀木床上,眼中的泪已经干涸,明明屋内火炉烧得正旺,她却感觉到身上一片冰凉。

云裳也人叫了出去,现在乾清宫寝殿内只有她一个人。

沈兰清方才的话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的,她压根不是什么治世明君,她只是一个成日只知玩乐,流连勾栏瓦舍的纨绔公主,若是没有沈兰清,她早就在天牢里一命呜呼了。

可是沈兰清,你为什么这么狠毒,能把所有人当作你跻身高位的棋子?父皇、母后、婉娘娘、大哥、二哥、盛宁,如今她还牵连了静安,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她还活着?

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着,仿若一只蝼蚁仰赖着沈兰清的鼻息活着。

突然殿门嘎吱一声响了,一个宦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一碗药摆在了她面前,“陛下,这是皇夫殿下为您准备的药,请您尽快服下。”

花朝喝了一年的药,闻着味道,她便知道那不是她平日里喝的药。

果然,沈兰清,要杀她。

“叫他过来,朕有话要对他说。”花朝要求道。

“皇夫殿下恐怕眼下没空,要奴才即刻送陛下上路。”说罢,那宦官拿起药碗,捏住花朝的脸逼迫她张开嘴,直接将药灌了下去。

花朝浑身无力,反抗不得,被苦涩的汤药呛得咳嗽连连,她被甩在地上,腹中有剧痛传来,仿佛有一团火在剧烈燃烧,视线渐渐模糊。

她似乎听到有人闯入殿内,有人被一脚踹飞发出的闷哼上,她被一双颤抖的手抱了起来。

沈兰清,若有来生,我必倾尽所有,报仇雪恨!

深秋苦寒,菊花开败,眼见那广袤的大地一片枯黄,凄风冷雨,添了几分仇怨。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痛,太痛了,花朝忍不住蜷起身来,五脏六腑搅乱在一起,胃部似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五窍有鲜血要迸发出一般突突地疼,嗡鸣声响彻整个头颅。

这种感觉像是,死掉了……

“花朝?花朝你怎么了?”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是谁的声音这么熟悉?花朝努力睁开眼睛,惨白的光线刺得她视野里白茫茫一片,过了半晌,眼前的人才逐渐清晰起来。

“静安?”花朝不顾仍然酸胀的脑袋,不可置信地出声唤道:“你还活着?”

静安世子一手捏着金盏,白皙的脸颊上因醉酒泛着红晕,关切地看着花朝。

他闻言蹙起眉头,不解地问道:“我也没死啊。”

静安世子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想不到花朝这么容易就醉了。”

花朝循声望去,一名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正轻摇团扇,高耸的云鬓上金钗珠翠琳琅满目。

“盛宁……”花朝怔愣地凝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她原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盛宁君主了。

当年盛宁郡主受命前往北狄和亲,虽然北狄偏远,却时不时有官员带几封信回来,她字里行间吐槽着北风劲烈,吹得她娇养的皮肤都皲裂了,又带着北地天高海阔、草盛羊肥的自由旷达。

然而二皇子赵显与沈兰清出征北狄,大胜而归后,带回的却是盛宁的死讯,那些信也成了她的绝笔。

她永远沉睡在了北地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

花朝忍不住向盛宁郡主的方向伸出手——

这是真的吗?本以为无缘再见的好友,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突然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花朝滚烫的脸颊,那手有些冰凉,让花朝在一片不明所以的混沌中,获得一丝清明。

“花朝,你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女子声音从花朝头顶传来,她急忙回头看去,认出了眼前的人——“婉娘娘!”

花朝猛地扑在婉贵妃怀中,这个怀抱熟悉而温暖,仿佛她还是那个在父母庇护下的孩子,让她不禁红了眼眶。

周遭的一切都格外的逼真,这真的不是她在乾清宫昏睡中的一场梦吗?她有些踌躇无措地想到。

婉贵妃有些惊讶,却还是伸手抱住了花朝,想了想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没什么事的话就起来吧,你父皇正看着你呢。”

花朝心头一震,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向婉贵妃身后望去。

高台上赵尚城身穿龙袍头戴天子冠冕,紧皱眉头看向她,目光里还是带着她熟悉的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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