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我把我未完成的魔咒学论文思路忘干净了。
这比受伤要让我难过得多。我希望我能把它记起来,不然一切都需要推翻重来。庞弗雷夫人告诉我,我的胸椎骨和右手肘关节骨折了,脑震荡症状也很严重,至少需要住院五天。
第一天傍晚,卢平被允许出院。校医院里只剩下我和波特、布莱克。我很遗憾我不能快点出院,因为每天晚上波特和布莱克都要拖着伤出去夜游一番,回来后还要在床位上进行至少一次的枕头大战或者恶作剧魔咒研讨会。
我真想不明白,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每天喝一打活力剂或许可以,但那样会变成失眠症患者。
“我姑且问一句,你们知道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吗?”
在我给塔妮娅写信的过程中,他们至少发出打断我的思路的三次大笑和惊呼,他们闹作一团的影子跟细长鬼影那样映在帷幔上,我很怀疑那张病床会不会在他们的打闹间轰然倒塌。
我心烦意乱,一把拉开我和布莱克之间隔着的帷幔。
两个黑发小伙儿拼命地企图压住对方的腿或者手。他们每天都有新花样。
布莱克的脸上汗津津的,让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似的亮泽,他瞥了我一眼:“安多连科,我们打扰到你学习了吗?那可真对不起。”
哦,我没听出什么抱歉的意思。
波特正在试图用双腿把布莱克锁住,他的浑身都在用力,嗓音微微颤抖着:“因为我们在研究麻瓜的格斗术。”
很可笑的柔术。我打量他们的姿势。
“哦,是吗?”我冷冷地说,“很差劲的姿势。”
布莱克松开掐着紧抓着波特的手腕的手,他们俩卸下力气,交叠的身体分开。布莱克小口地喘着气,汗从脸颊往下滑,没进衣领中。他偏过头:“那么,安多连科小姐有什么高见?我以为你只擅长给拉文克劳加分呢。”
他那双可恶的灰眼睛在灯光下闪着恶意的、冰冷的光芒。很多人都那么看过我,我对这种眼神熟悉得厉害。在我八岁之前,或许我会问他们为什么轻视我;在八岁之后,我只想狠狠地往露出那样的眼神的眼睛上砸一拳或者干脆不理会。
“算不上高见,但我想我有权利发表意见。我比你们更了解这些玩意儿,”我强忍怒火,把羽毛笔和信纸都放在一边,“我学过一点格斗。虽然我学得不算太好,但足够让我评价门外汉们的姿势。你想尝尝我的本事吗?我敢说,让我把你摔在地上甚至不需要一分钟。”
我对布莱克感到抱歉,所以这两天非常隐忍,向他赔罪道歉、把我珍藏已久的焦糖香草巧克力放在布莱克的床头,甚至没有对布莱克那些幼稚的嘲弄反击过一句。但现在我终于忍受不了地回击了。
布莱克大概被我激怒了,他眯起眼睛:“让我尝尝吧。”
我们光着脚踩在地上,面对面地站着,警惕地看着对方。波特抱着枕头当裁判,他压抑着兴奋数完三二一。我发现布莱克还是深谙用拳头打架的道理的,他立刻出手抓住我的衣领,另一只手捏住我的手腕,很好地限制住了我的动作。
他有一个很好的前踢位置,但他没有继续。
布莱克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直视着他被汗水浸透的额发和那双如狼般雪亮的灰眼睛,没有立刻反抗。他皱起眉头,低声说:“你在让着我吗?”
我没必要在一个门外汉面前对胜利表现得太迫切,那很没风度。我点点头,用我被拉住的左手回拉住他的右手,不得不承认,他的手劲很大。
我们靠得更近了,互相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好恶心,我讨厌这种分享对方呼吸的感觉,好像有一大群蜈蚣在皮肤上爬来爬去。我们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
我说:“接下来是我的教学示范。”
我快速用手臂绕过他的胳膊,抓住他的衣领,那里湿得厉害,他真的出了很多汗。很滑手,我搓了搓手心,把他的衣领攥得更紧,用力地把他拉向我。同样,我也感到自己出了浑身的汗,心脏里有一只横冲直撞的疣猪。
布莱克警惕地看向我。我们眼神交错,正在互相试探。所以我知道,布莱克一定会弯腿,然后做出一个前倾的动作,以防止摔倒。这是人的本能防御反应,即使在他对面的是个女人。
胜负会在这一刻被分出。我用腿反勾住他的腰部,猛地向前抱摔。这个技巧需要背部和腿部同时发力,并且在翻腾时需要改变方向。显然,我对此还没有生疏,只是力量稍有不足。
我们一同摔在地上。我的背部先着地,肩被撞得很疼,但这在胜负面前很微不足道,我只庆幸我的胸椎没有再次断裂。我迅速俯身,一条腿卡在他的腋下,用身体将他的一只手折叠压在胸前,同时用双手锁住他的另一只手(我并不敢太用力,因为有一回我的手真被米佳舅舅给掰脱臼了)。
女性的力量在男性面前不占优势,但在这样一个姿势下,布莱克很难反击。除非用魔杖,但这是犯规,我们可是在比麻瓜的格斗。
自从米佳舅舅离开后,我很久没有和真人对练了。□□的碰撞和汗水的分泌让我好受了很多。运动真是种奇妙的东西。我盯着他被压在睫毛下的灰眼睛——胜利和流汗让我心情愉悦——我对他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狠狠地出了口憋了许久的恶气:“这可没到一分钟。不是吗?”
波特愣了大概有五秒,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说:“呃……我说,安多连科,你真学过那东西吗?可你看上去很瘦弱——我是说很苗条,不是那种浑身肌肉的壮汉身材。”
我说:“你要看看我的肌肉吗?”
布莱克把脸侧到一边,焦躁又无礼地说:“快放开我!”
处在恢复期的身体非常容易疲惫。仅仅是一点运动量都让我感到背部隐隐作痛,我精疲力竭地松开布莱克,让自己平躺在地上,舒展手脚。就像从前和阿尔佳舅舅练习结束那样:躺在狭小的房间里,没有力气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喘息,防止汗流进眼睛里。汗水的味道淹没口鼻,潮热渗透身体的每一处皮肤,我的所有脏器都在热浪里融化,曾经在那样的喘息中,我能够获得片刻的宁静。什么也不去想。
平静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