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后,我终于让我的呼吸平复下来。地板硌得我的肩胛骨很疼,我从地上坐起来,凝视着四肢大张的布莱克:“你的手还好吗?”
他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一点也不好!”
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布莱克的表情,发现除了汗水之外,只有一双不甘心的眼睛。我严厉地拆穿他:“好了。我知道你没事。”
送给塔妮娅的信还没有写完。我从地上站起来,掸干净衣服上的尘埃,没有再理会布莱克和波特。苏格兰高地的夜晚几乎是散发能够实质化的寒气的,云层纹丝不动,月亮结着冰。
我躲在软乎乎的被子里,嘴里含了嘉莉送给我的青苔软糖,它有滑溜溜的口感和接近青草的味道。我借着魔杖发出的光源偷偷写字。可不能给庞弗雷夫人发现:她向来主张病人不能熬夜。
第五天,我终于被允许出院。感谢梅林。我立刻开始补落下的功课和准备十一月的魁地奇赛季。
偶尔我会庆幸波特已经完全忘掉了骚扰我这回事,因为我听说他死缠烂打让我跟他去喝一杯的事传到了莉莉的耳朵里,他在某节魔药课后被莉莉当众臭骂了一顿。
这是某种奇妙的克制关系。就像土扒貂和地精之间的关系。
总之我一连好多天没再在除了保护神奇动物课之外的地方看到詹姆·波特,这本该让人心情愉悦,但随着十一月份的到来,我还是不可避免地一日比一日消沉。
万圣节前夕,霍格沃茨城堡里忽然开始大量地出现南瓜,从餐桌上的南瓜粥、南瓜糕饼到走廊角落里堆在一起的南瓜灯,甚至在我们的宿舍也有一个被私藏的南瓜灯——我瞧着和城堡里的一模一样,玛德琳怀疑是嘉莉偷回来了一个,因为嘉莉最近在开发会飘浮在半空,并且往下抛撒糖果的南瓜灯,总是嘟囔着要找个模型,但嘉莉怎么也不肯承认。
在我出神地吮着糖羽毛笔默背妖精叛乱的内容时,嘉莉问我,周末时是否要和她们一起去霍格莫德买些万圣节限定的小玩意儿——比如说南瓜口味的美容魔药或者是头顶南瓜灯的蟑螂堆什么的。嘉莉和乔安娜一直在为万圣节派对做准备,就连一直自称除了学习之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玛德琳都在《女巫的衣橱》的万圣节特别推荐内容页折了个角,然后把它悄悄藏在枕头底下。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万圣节。因为弗立维教授说漏嘴了;万圣节会有一次派对。不过我从没对人说过:我讨厌南瓜,也从不过万圣节。妈妈管那叫「恶魔崇拜」。
一年级时,我给妈妈写信时不慎透露了霍格沃茨会庆祝万圣节,她在回信中大发雷霆,让我离那些异教徒远远的(她一直以为我在上教会学校),她说:娜塔莎,如果你敢和那群异教徒一起庆祝「撒旦的仪式」,你就再也不要当我的女儿,你崇拜异教乃至道德感崩塌,给我和格拉诺夫斯基家族蒙羞,在你死后也进不了那道窄门!随信送来的还有一小瓶圣水。
礼堂上空盘旋着上千只黑翅膀的蝙蝠,香甜的烤南瓜味几乎充斥整个城堡,所有人都在享受今夜。乔安娜把一份撒了很多奶酪的南瓜馅饼推到我面前,我咬了一口,然而一只比老鼠大得多的蝙蝠猛地掠过我的面前,扑灭了南瓜肚里的烛火,它的黑洞洞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胃绞紧了,我忽然什么也吃不下了,我把那瓶圣水死死地捏在手里,什么也不管地跑到盥洗室里,把它全倒到了抽水马桶里,连瓶子也摔碎在里面,然后回到宿舍一头扎进床里,再也没起来。
自那时起,我再也没去参加过一次万圣节晚宴,我的保留项目只是手工雕刻一盏南瓜灯。而乔安娜一直在怀疑我南瓜过敏。
我回过神来,抚摸着银十字架项链,立刻扯了个谎:“呃,抱歉。我想在图书馆看书。周五在弗立维教授的读书沙龙上要分享的书还没有看完。”
玛德琳飞快地转过头,她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盯着我的:“娜塔莉亚,你可真用功。我可以问吗?你要分享的是哪本书?”
我说:“《1917:红色魔法帝国》。”
玛德琳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又是东欧相关的。上个月的读书沙龙,弗立维教授还表扬了你看的书都很——新颖。或许我也该找几本来看看。”
嘉莉皱起眉头打断她:“你怎么总打听娜塔莉亚看了些什么书?玛德琳,你不会又要借一堆一模一样的书来没日没夜地看吧?”
玛德琳的脸全给憋红了,她把手里的书往床上一扔,和嘉莉吵了起来,我和乔安娜劝了一阵她们才勉强休战,然后继续讨论她们要扮成什么,玛德琳假装在背书,但矜持地听了一会儿后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嘿,娜塔莉亚,你准备扮成什么——摄魂怪还是巨怪女王?”嘉莉凑过来问我,她的脸蛋都兴奋得红扑扑的,“我准备扮成狼人!绝对很有趣!我要去霍格莫德买一副象牙糖做的假狼牙,自己会吐出草莓果酱的那种!”
我问:“这个派对是神奇动物主题的吗?”
玛德琳和乔安娜都捂着肚子笑起来。
嘉莉追问:“所以你准备扮成什么?”
“抱歉,我不参加,”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要去院长的办公室帮他整理读书沙龙的论文。”
玛德琳稍稍皱起眉,她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长长地叹了口气,忍痛说道:“呃,乔安娜、嘉莉,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算术占卜作业也没有写完——所以也没办法去派对了。”
嘉莉翻了个白眼,这回没说什么,而是继续和乔安娜讨论,在她们激烈的讨论中,我想象万圣节的场景,隐约中仿佛感到胸口的银十字架项链正在发烫,灼烧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