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吗,宁佑轻笑了一声,“是劳苦功高,劳苦到朱家家里换个奴婢,还要听取他一个外人的意见。”
小眼宦官顿时冷汗下来了,连连扇自己的嘴,“奴婢们不敢啊,只是奴婢怕殿下一时看不清,牵扯巨大啊。”
陈芳欲言又止,“殿下,是否还是请陛下来主持大局。”
太孙还太小,不知道陛下一向宠信徐嵩,连这几位收受徐党的贿赂,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孙不该公然对徐党发难,要除徐党那也该是太孙朝的事儿,现在这大明还是陛下的大明。
她亲手讨的旨意,亲手写的圣旨,最后还要把她爷爷请回来主持大局,那她这个储君还当什么皇帝,难道等她登上皇位,还要跟她爷爷的魂魄说:“爷爷,这个大人我看不顺眼,你在地下想个办法帮我把他拉下去。”
纨绔子弟啃老,她是直接啃到地府。
纨绔子弟败家,丢掉祖宗百年资产,自己穷困潦倒。
她败家,丢掉祖宗百年江山,两京一十三省的子民都跟她遭殃。
宁佑闭了闭眼。
她走过万里江山图里的山脉,山尖很陡。
她拔出万里江山图边的长剑,剑身很沉。
她来到冯宝川的面前,弯腰望着他的眼睛,发冠上明黄的丝绦垂落在他的嘴角,“从今天起,司礼监只能有一个声音,是你……冯掌印的声音。”
我赔你一把剑,天子……剑。
几声惨叫惊醒了黎明,随后戛然而止,一片沉寂,只能听到剑尖往下滴血的吧嗒声。
冯宝川手握天子剑,最后一剑,抵在了陈芳的胸口,陈芳面色灰白瑟瑟发抖的闭上了眼。
鲜血在青玉砖石上蜿蜒,逐渐流到宁佑的脚下,宁佑始终背身看着那绵延不绝的山脉,“听闻江南好风景……”
“草民陈芳,叩谢殿下。”陈芳行了个大礼。
天光大亮。
他临走之前,最后回首看了眼他浮沉半生的大殿,站在晨光中杀伐果断的背影……并无夺权后的快意。
宁佑想亲冯宝川,跟着那黄色的丝绦,她想亲他的嘴角,想吻他的舌尖,想躺在他怀里,他的怀里干干净净,只有香味,没有鲜血。
放下权势,护不住万民也护不住他,握起权势,又如此肮脏。
嘉靖三十八年,大明司礼监六位朱笔批红太监,三位死于剑下,一位销声匿迹,一位再无权势。
司礼监自此尽归掌印冯宝川一人所有,权势只手遮天。
太孙党同徐党以及徐党背后的人彻底拉开争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