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小雨,铅灰色的云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曾经极盛一时的宇智波如今只剩下嶙峋的墓碑,佐助分不清顺着脸颊留下的是泪还是雨。
他想要嚎啕大哭,嗓子却干涩得像吞了一斤铁块一般的疼。
冰凉的雨点溅在身上,又因为皮肤早已习惯冰冷而毫无反应。
「“啊拉,我们佐助真是天下第一可爱的孩子呢!”」
在帮母亲做家务后,母亲会微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夸奖道。
「“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学会豪火球之术时父亲会这样表扬他。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尼桑要杀了全族?
佐助还记得尼桑最喜欢的就是回来之后去花子婆婆那里吃一串三色丸子,会在出任务后给自己带小番茄的那个温柔的哥哥,到底……去哪儿了?
好冷……
佐助疑惑地看着眼前刻着“宇智波富岳”的墓碑,迟滞的思维在缓缓转动。
不是吧?他怎么在这儿?爸爸呢?哥哥呢?妈妈呢?还有宇智波的大家,又去哪里了?为什么他会在下雨天独自站在宇智波的墓地啊?为什么这里增添了这么多熟悉的名字?
他好像忘却了悲伤,只剩下单纯的疑惑,他还以为这是一场噩梦,只要醒来就会一切如常。
所以,就这样睡去吧。
醒来就好了。
本该是这样的。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高热和寒冷使他脑子一片浆糊,他只模糊地看到一个撑着伞的少女来到他身边,他像坠入绵绵白云一样飘飘然,又像喝醉了一样迷迷糊糊。
伞划过一道弧线落地,他看到她黑色的和服和显眼的樱色长发,雨打湿了长发,粘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无神的眼眸中似乎可以看见他自己,一个同样苍白弱小的,自己。
这样啊。
宇智波已经不复存在了啊。
他落入了一个怀抱。
好温暖……
*
昏暗的和室内没有开灯,佐助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窗外暗淡的天光还带着雨后特有的阴沉,樱发的少女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你是……谁?”佐助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人的信息,奈何脑袋实在昏沉,半晌才道,“荣姐姐?”
“醒了就吃点东西吧,佐助。”
荣转过身,指了指桌子上的热粥。
“你……”佐助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气音,然后就是久久的沉默。
佐助知道她,这样特别的人即使是小孩子也足够记得清楚。
但是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也像那些大人一样虚伪地慰问,贪婪地注视着,想要把宇智波的遗产瓜分干净吗?
佐助抓紧了床单。
唯独,唯独不想被哥哥一直追逐着的人这样对待。
不,不是哥哥。
佐助知道宇智波鼬对荣是何等地仰慕,就像他追逐着宇智波鼬一样,宇智波鼬也追逐着止水和眼前这个人。
爱与恨如同泥沙在水中渐渐沉底一样开始分明,他要杀了那个人。
不惜一切代价。
一双手以温柔却不可违抗的力量将他攥紧的手心打开了,佐助抬头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他的声音艰涩:“你也要劝我吗?”
荣摇了摇头,勾勒出一抹笑,“不,无论是否复仇,都是佐助的决定,我不会干涉,不过,佐助没有好的身体的话是无法达成目的,现在,就先把粥喝了吧。”
等佐助再次沉沉地睡下后,荣走出门,看到卡卡西倚靠在墙上。
这些年,那个初见时沉郁的少年如今倒是越来越平和了,甚至往不可言喻的方向一发而不可收拾。
“荣,你要收养那个宇智波的小鬼吗?”
悲痛的事见多了,以至于卡卡西对发生在佐助身上的事有一种不出所料的漠然。
荣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卡卡西,“不知不觉,卡卡西也长成大人了呢。”
“荣,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卷进漩涡。”
“大人”是一个意味糟糕的词汇,虚伪和欲.望是丢不掉的“大人”的代名词,小的时候期盼着长大,长大了又希望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虽然卡卡西并不想被当做那种糟糕的“大人”,但是,他也坚定地想着要保护荣啊。
保护——那是年幼无力的小孩子无法完成的事,可笑的是只有在保护自己的人一个个失去后卡卡西才真正地长大。
宇智波的水太深了,卡卡西知道团藏觊觎着什么东西,或许是写轮眼,或许是那自从战国便流传下来的丰厚的遗产,但无论如何,收养一个宇智波的孩子并不明智。
“卡卡西是想丢下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吗?还是说卡卡西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好这个孩子?卡卡西,试着多相信别人一点吧。”
过往的经历到底给卡卡西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刻印,以至于面对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卡卡西总是会不自觉地走出来承担一切。
卡卡西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缴械投降。
就算收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一次,即使是付出生命,他也要保护到底。
这掺杂了浓烈爱意并交织在过往的失败与不甘中,糅合成了一种近乎信仰的东西。
那或许就是忍道。
卡卡西漫无边际地想着。
无论如何,接下来要努力工作了,毕竟要挣钱养活三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