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国作家协会的景安之。
午后的阳光很和煦,景安之认认真真地在一张白纸上用行楷写下这句话。
最后一节课是余虞的课,气温不似寻常深秋的阴寒,景安之位置靠窗,太阳光透进来,背后竟然一片融融暖意,很是舒服。
余虞把课讲完,看了眼钟表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挺长,她看学生们兴致也不怎么高,灵机一动办了个小活动。
“来我们玩个游戏吧,大家拿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一句话,用‘我是XX的XX’格式,前面空格可以写上你们心仪的大学啊、梦想的工作啊、希望的状态啊,自由发挥,后面空格写上你们的名字。就当作是你们年少和未来的一次承诺,交上来我给你们保存着,等你们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以后,可以再来找我取。”
这种活动很吸引学生们的兴趣,台下不少人精神立马就振奋起来。
“思考一会儿,下课之前交上来就行。”
余虞给的范围很广。
梦想。未来。远方。
这些命题庸俗又宏大,但每一个处在十七岁的孩子,都避免不了回答。
余虞不喜欢学生敷衍,所以台下众人都在仔细思考,只是事关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少年们一时间千头万绪,却无从下笔。
余虞又补充道:“你们不必狭隘自己一定要为社会做贡献之类的,我只想看看你们内心最热爱最向往的是什么,你们随意写,我尊重你们每一个人的梦想。”
景安之点点头,深以为然,只要有梦想,就应该被尊重。
他没怎么犹豫,抬手在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一行隽美的行楷。
“我是中国作家协会的景安之。”
于他而言,梦想只有一个,从年少至今从未有过动摇,那就是一步一步打造属于他自己的文字王国。
无论是糟糕不堪的过去,还是值得欣慰的当下,景安之在文字的世界里,一直熠熠生辉。
或许他已经达到了一部分当年的梦想,但景安之并不满足于此,他还想继续进步,继续成长,无论是文笔还是经验,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肯定,也希望接到中国作家协会发来的邀请函,更希望有朝一日站在那至高的黄金奖台上加冕。
少年因为有梦,才被称之为少年。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动笔,碳素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对着未来畅所欲言,一张张青涩的面孔落笔时神情虔诚、一笔一划,好像在对待一件天大重要的事。
余虞观察他们的眼睛,那是这个年纪的少年独有的清澈。
下课铃打得格外快,许多人还意犹未尽,小有遗憾地搁笔交上讲台。
他们一个一个交,余虞抓住机会就看了几份。
“我是市司法警官学院的何涛。”
“我是美术学院的柳佳铭。”
“我是帝都医科大学的崔妍。”
“我是莓城师范大学的冉迩。”
“我是职业电竞战队的任蔚。”
“我是Chane.l总部的王婕。”
“我是永远活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袁暧。”
……
姜喑是最后一个交上去的,她苦思良久,用笔盖在纸上反复摩擦,一直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深吸一口气,近乎决绝地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我是干干净净的姜喑。”
很多年后,已经全部长大、步入各个领域闪闪发光的十班同学仍然没有忘记那年深秋、那间东楼有些半旧的小屋里,稚嫩的他们用最赤诚的笔触,和未来签订的时光契约,任岁月流逝与现实打磨,初心毫不褪色,每每忆起,仍然热泪盈眶。
余虞站在台上,看着他们兴奋、无忧、自由自在,她突然很想穿越时空去看看他们的未来!
去看看他们是如何成为了他们少时想成为的人,去看看他们十年后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去看看他们的前程似锦。
下课后,景安之点了饮料,还是他们最爱喝的玛丽莲冰露,姜喑小口啜完,他又心疼又无奈:“就这么喜欢喝?”
姜喑喝完最后一口,潇洒道:“永远年轻,永远生理期吃冰!”
得,他转移话题,眼睛盯着窗外,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今年我陪你去石城吧。”
姜喑手一顿,很快明白:“林哥告诉你的?”
“对,无论出于什么身份,我今年都应该过去一趟。”景安之话很轻,但态度很诚恳。
“好,国庆假期我们去吧!我妈生前喜欢桂花,所以每年这个时间都会过去。”
景安之点点头:“那我给阿姨,带点桂花糕。”
她诧异:“景爷还有这手艺?”
他语气得瑟:“景爷什么不会!”
说完这句,他又靠近姜喑,玩了她头发两把,柔声说:“今天放学了化个妆吧,晚上跟我吃顿饭。”
姜喑听出他情绪不太对:“怎么了?”
他咬咬牙,长呼一口气。
“景川回来了。”
……
下午落了一场秋雨。
景安之从教学楼出来,雨已经停得七七八八了,他套上卫衣的帽子,略带着些刚睡醒的烦躁拦了辆出租车。
打开微信,置顶两条消息,一条是姜喑,一条是单虹。
单虹的消息停留在昨天“你爸明天回莓城,明晚他想和你见一面。”
景安之简短回复了一个“嗯”。
他心里其实有些波澜起伏,只不过不想在单虹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相比单虹,景安之其实从小一直和景川关系比较好。景川没有做下那场荒谬之前,工作不算繁重,闲暇时间多,加上景川本身心灵手巧,善于制作各种小玩具,性格也温和,所以在景安之小时候,一直都是他这个父亲在身边陪伴。
不过至今让景安之无法释怀的是,因为景川的温吞性格,总是和风风火火急脾气的单虹不搭,自他记事起,两人就一直争吵不断。闹得小的时候,是反锁房门低声激烈辩驳;闹得大的时候,是两个